“北斗七元,神气统天。天罡大圣,威光万千。上天下地,断绝邪源。乘云而生,来降坛前。降临真气,穿水入烟,传之三界,万魔擎拳。斩妖灭宗,回死登仙。”
张之初听见这咒语精神一震,望向自己面前的人。只见朔朔冷风之中的赵镜观恍若神邸,双手掐诀,整个人处于严阵以待状态,面上一改云淡风轻的模样,头也不回地念着咒语。
情况有些棘手,张之初也顾不上为什么这位赵大教授会念他们道家的北斗大神咒,但转念一想又他对这几天的事情,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淡定,作出了进一步的阐释。
也得亏这赵镜观北斗大神咒念得及时,没让那石青山献祭成功。
不过,当务之急是现将那老太太跟大黄狗送走,不然这让那二货反应过来,再次献祭,他俩可就再也入不了轮回,投不了胎了!
对,说干就干!
张之初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过去掏自己包里的东西,“这个符咒不稳定,这个效果不明显,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不行,不行。”
黑螣被张之初这个大幅度的翻找东西动作给晃得晕乎乎的,睁开眼睛刚想说她几句,还没开口却差点被给甩出去,谁让自己缠上手腕的这位举着摄影机一蹦三尺高,还咔嚓嚓拍了几张照片。
“你别是刺激疯了吧?”
“你不懂就别说话,我有主意了!”
张之初把那摄影机摁开,一把抓住手腕上的黑螣同学,将它往旁边一棵歪脖树上一扔,然后把那摄影机挂了它身上,“你举着他,记得只拍那个石青山,就那个大胖子啊。”
然后蹭蹭蹭就往赵镜观那个方向跑,也不管黑螣乐不乐意,这黑螣干这活啊,刚想撂挑子不干,可架不住张之初头也不回的那句,“你要是给我拍不着,回去我就帮你清清肠胃,每天全素宴!”
好吧,黑螣屈服于这个威胁,看着那碍眼的奔跑背影,乖乖架起了摄影机。
“石青山,”张之初跑到赵镜观身侧,也不管现在是怎么个剑拔弩张的情况,张开口就说,“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把你娘送进这什么瓦罐坟,借口什么祖宗规矩不可废,实际上别有原因!”
“过来做什么,危险!”
看见自己身旁这人并不远离这地方,还大有要跟自己并肩而立的趋势,赵镜观脸上显现出几分焦急来,可手上的动作并不允许他去推开自己身侧的张之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在那蹦跶。
张之初递给自家大教授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紧接着又继续说,“不就是做生意赔了,碰上环保来调查你那边的污水处理问题,你用得着信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教,还将你娘送进这个瓦罐坟?”
“真不知道你娘怎么就养了你这个白眼狼,费尽心力把你拉扯大,你还在这为了几个臭钱,做个什么法事,信了个什么邪教,就要把你亲娘送进这个伤天害理的地方,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也不对,说不定你就没良心,不然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字字诛心,张之初说的话句句往那石青山的心窝子里戳,可偏偏一个脏字也没说,还把那石青山给说的浑身气的直发抖,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被揭穿了还是被误会了。
“你闭嘴,不懂就别乱说!”
“且,”张之初一个白眼,双手环胸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可眼神死死盯住石青山的神情,生怕一个眨眼错过点什么,“我就是不懂啊,可是我也知道你就是害死了你娘,让生你养你的亲娘躺在这个冰冷的地方,抛去她可能还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四十年的日子,早早结束了这辈子的生活!”
“不,你知道些什么,不是这样子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张之初这几句话给刺激的,此刻的石青山双眼充血通红,整个人将近于癫狂状态,没了几个指甲的手指头胡乱地四处抓着,在那衣服上还留下了血痕,可张之初哪里肯轻易地放过他,“那你倒是说啊,不是这样子是哪个样子,不要解释了,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不,不是这样子,绝对不是这样子,”石青山眼下乌青一片,挣扎着不肯相信,“真人说了,脚下有月牙形胎记的人阻挡了我的财运,只要我献祭了那个人,他就有办法让我财运亨通的!”
“不要解释了,是你自己信了什么邪教,把你自己的亲娘送进了这地方,还设了禁制连胎都不让投,都是你做的,你难道就不相信,你娘的魂魄就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着你,看着那个把自己送进坟墓献祭,还不让吃饭以至于活活饿死的亲生儿子!”
“不,不可能,我娘的魂魄不可能在这,你骗我,你绝对是骗我!”
那石青山一脸的难以置信,看向张之初的眼神多了几分的审视,像是想看透眼前这个小丫头到底是抱了种什么心态,才在这跟自己说这些。
“那你说是月牙形胎记,你怎么就知道你娘脚上有呢?”
“你果然在骗我,当然是因为我见过啊,真人不会骗我的,就是每次回来看过我娘之后,我的生意便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危机,就是她,绝对就是她。”
张之初对于石青山这死不悔改的模样,表示十分的厌恶,她看了一眼坟里满眼泪光的老太太,看到她死命地摇着头,心下有了些考虑。
“你倒是记得清楚你娘脚底有个月牙形,可你怎么知道那玩意就是胎记啊,你怎么就知道那不是疤痕,不是什么别的,一定是胎记呢?”
“不不不,真人说了那是胎记,一定就是胎记的,”石青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连滚带爬的就往那老太太坟前去,“娘,你告诉我,那是胎记对不对,就是胎记,不会是我小时候玩锄头,不小心伤到你脚心,你脚心留的那个疤不是这个月牙形,对不对?”
石青山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可也看不见那老太太的魂魄,只能去摇晃着老太太那已经冰冷的躯壳,“您睁开眼睛啊,告诉我啊,那是胎记,不是那个疤痕给对不对,睁开眼睛,告诉我啊,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回答他的只有那冰冷的躯壳,还有这夜间呼呼作响的风声。
“你倒是机灵。”
得了赵镜观的夸奖,张之初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小声的回答说,“感谢夸奖,我也觉得我是个小机灵鬼,黑螣在那边树上都拍着呢,咱们这个身份不太好整治。”
“哦?”赵镜观闻言挑眉,发出一声疑问。
“别装了,道兄!”
张之初踮起脚来,哥俩好似的拍了拍赵镜观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俨然一副我已经看透你秘密的样子,惹得赵镜观心底一阵发笑。
“放心,咱俩现在都知根知底了,都是自家兄弟,都是小事,教授。”
“嗯。”
“不过,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咱们得早点完事,好回去休息了啊?”
“嗯。”
“证据也到手了,那我去送送老太太跟大黄。”
“嗯。”
面对着这赵大教授数十句如一句的惜字如金,张之初这边表示十分的鄙视,但面上仍旧保持她身为一个天师的良好姿态,“那您看我这个学期的学分……”
说到这赵镜观不咸不淡地看了张之初一眼,在张之初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开了口,“选修论文这次自拟,好好写。”
“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张之初严肃地立正敬礼,望着这漫山遍野的瓦罐坟对这个论文题目有了些许的头绪,可是现在真的当务之急真的是要送走那老太太跟大黄狗了。
“老太太,事情你也见识了,要不要去投胎,给句痛快话,”张之初看着那老太太魂魄一脸苦楚地看着在那嚎啕大哭的石青山,顿了顿话,“大黄为你付出了也不少,为了引我们来,半夜还模仿你的哭声,引我们过去查看,你若是不愿意去,也别耽误它,它下辈子可是要有福报,去享福的!”
“那,投胎吧。”
老太太的魂魄那只枯槁的手垂下,闭着眼睛,仿佛不愿意再看自己的儿子一眼,知道了自己儿子的心思,也是伤了心吧。
张之初看着那大黄狗,嘴角扯了丝诚挚的微笑,那大黄狗冲着她低叫了几声,声音里有着愉快又带着不舍,“没事,去吧,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的。”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张之初双手掐诀念完净天地神咒,睁开眼睛看着那坟中的老太太魂魄跟大黄狗的魂魄慢慢消散,变得透明起来,瞥了一眼抱着他娘嚎啕大哭的石青山,对于那个女人的消失也没说什么,深深地看见了一眼之前那个木雕所在的地方,此刻也已经空空如也了。
“教授,我们走吧,回去睡觉啦。”
张之初半垂眼眸遮住眼神中的一点黯然,又快步走过去背起包,从树上接过摄像机摁了几下,让黑螣跳到自己的左肩膀上,冲着远处的赵镜观挥了挥手。
赵镜观背着手缓缓走来,伸出手来递过一个刚削完皮的苹果,在张之初惊讶的目光中塞进她手里,“你包里有把小刀,我练练手。”
张之初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大半个,嗯,这苹果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