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瑜房中。
林瑜站在书桌前,不紧不慢地画着三日前便开始的画的桃花景。梧桐端着茶水走到了林瑜的身边,歪头看了一眼林瑜做的画。放下手里面的茶杯,很自觉地走到桌子边上,拿起墨砚中的墨棒磨着。
林瑜在画上提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字。放下了手里面的毛笔,双手拿起了书桌上的画作,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转头看着梧桐,问道:“梧桐,你看这画如何?”
梧桐抬头扫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磨着手里面的墨棒,嘴里念着:“小姐画的画自然是好的。”
林瑜放下了手中的画,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梧桐,脑光子一转,就用蘸着墨水的魔爪,摸上了梧桐的脸,用力地搓了一把,林瑜的掌印印在了梧桐的脸上,五指分明。梧桐只是平淡地用手帕擦了擦,就继续磨墨。林瑜很清楚梧桐为什么会这样,她掰过梧桐的身子,用手夺去了梧桐手里面的墨棒,放在了书桌上,双手抬起了梧桐的脸,之后又紧紧地握住梧桐的双肩,说道:“梧桐,你要知道我们两个人来这春京不是为了飞黄腾达的,而我们是为了……”
“梧桐不知道!梧桐也不想知道!”梧桐眼睛里面的泪水打转着,有几颗调皮地逃出了眼眶,沿着脸颊,缓缓流下,“梧桐只知道,小姐从来不为自己打算,小姐永远只为我们两个打算!小姐,梧桐不想成为小姐的累赘!”林瑜看着眼前的梧桐,心也被梧桐脸上的泪水给刺痛了,缓缓地抱住梧桐,轻拍着梧桐的后背,说道:“梧桐,这次不去,不是为了你我不出头而打算的,我是为了趁着这个机会想去找找看清风阁要的那本琴谱。”
梧桐吸了一口鼻涕,抽噎道:“真的?”
林瑜松开梧桐,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说:“这次宴会,皇帝看中的很,连选日子都是天命亲自选的,我猜这宫里的人基本上都被调去紫霞殿了。而且据我这三天的游走观察,发现这宫里面有个专门放书的藏书阁,我想去看看,说不定那本琴谱就在那藏书阁中。我们早日找到,我们两个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梧桐拉住了林瑜的手,抬头看着她,说:“小姐,你准备今天去吗?”
林瑜脱开了一只手,弹了一下梧桐的脑门,说道:“当然了!今天我瞧着是最好的机会了吧。宫内守卫稀疏,再加上我是秀女的身份,估计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拦着我了。”
梧桐摸了摸自己被弹脑门的地方,闭着一只眼睛,身子微微屈弓,林瑜虽然弹的很轻,但是还是很痛的。林瑜看到梧桐吃痛的表情,笑了。
“你可要有点脑子,等我离开以后,你可要好好守着啊!别走开!”林瑜用食指指着揉着脑门的梧桐。
梧桐放下了手,站正了自己的身体,说:“小姐放心!梧桐会守好这里的!梧桐不会成为小姐的累赘的!”
林瑜捏了捏梧桐的鼻子,说:“梧桐啊,你一直都不是我的累赘,你是我林瑜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念,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梧桐连说了三个“呸呸呸”还说:“小姐你可别说什么丧气话,小姐人这么好,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那就借我们梧桐姑娘吉言了,长命百岁。”林瑜搓了搓梧桐的脸。
梧桐为林瑜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那小姐一切小心。”
林瑜深深地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梧桐扑进林瑜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好似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一样。
“艾,行了行了,你要把我勒死了。”林瑜尽力从梧桐的桎梏中挣脱开来,梧桐不好意思的笑了。林瑜摸了摸梧桐的脑袋,转身离开了房间。
紫霞殿中。
随着秀女坐定之后,林婉打量着四周:
秀女共八人,皆坐在坐西朝东的位置上。
对面,三桌只有两桌上有主人,第一位便是太子南昭明,第二个的位子是空的,第三个则是齐王南永元。
皇后黑袍上的金丝凤凰展翅盘飞,头上的金钗挽起了缕缕乌丝,虽不如凤冠一般豪华,却也不失端庄,她斜坐在金漆龙椅的位置的左手边,眼神空洞;齐王的母妃静妃,身着樱红长袍,腰间洁白栀子花簌簌盛开,袖子口边三排银丝整绣,端庄而不失俏皮,她坐在皇帝的右手边,坐西朝东,静妃端起眼前的酒杯,身边的丫鬟给静妃倒了一杯酒,没有敬谁,举杯,仰头,一口将其喝完。
一段对话打断了林婉的审视:
“你们说这楚王殿下怎么还没来?”
“我听说皇上这次大招秀女其实是为了楚王的婚事。”
“那可不是吗?楚王的母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容妃,据说人长得是美若天仙,只是命不久矣,在楚王殿下八岁的时候,就没了。因此啊皇上为了弥补这丧母之痛,就一直很宠爱我们的楚王殿下。”
“照我看来,要是没有容妃娘娘的存在,这楚王殿下也是会很受宠的,你们看他十五岁便带兵西征,凯旋而归,之后的战功屡屡创下,朝堂上没人敢做的事情都是楚王出去做的,而且都是做的很漂亮回来的,你看这叫我们皇上怎么不宠爱他。”
“不止呢!我听说这次南境的水灾都是楚王殿下亲自前往南境治理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楚王这么深得皇上的心,怎么就做不了太子呢?”
“我听人说啊……”
“皇上驾到!”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幽静的天空,也打乱了林婉的思绪,堵上了议论纷纷的秀女的嘴。
林婉从座位上起来,行礼。皇帝大步大步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前面,甩了甩手,转身,坐在了金漆龙椅上,说:“都起来吧。”在当场的所有人都再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的时候。皇帝的眼神在南瑾的位置上滞留了一会儿,很快,转开眼睛,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举杯,说道:“今日朕公务繁忙,来迟了,自罚一杯。”饮尽杯中酒。
林婉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堂上的皇后也好,静妃也好,从皇上坐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听到他说完这句话,脸上显露出来的也只是和堂下的秀女一样,不知所措。至于这坐在对面的太子听到皇上说这话,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之后便恢复正常;而这齐王则是和堂中的大部分人一样,不知所措。
林婉浅笑,随即拿着酒杯从位置上站起来,举着杯子说:“皇上,正是因为皇上的迟到,才给了婉儿一个品尝春京的美味。爹爹常说这春京的味道是春天的甜甜的味道,即使北境的菜品再美味,也不过是春京的九牛一毛,婉儿以前一直不信,可如今当真正尝到这佳肴时,果不其然。婉儿在此感谢皇上给婉儿这么一个好的机会,婉儿敬皇上一杯!”仰头,引尽杯中酒。
皇帝鼓了鼓掌,说:“不愧是北境王的女儿,有气魄。当之无愧是朕亲封的和安郡主,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林婉点头,行礼,坐下,沉默。
歌舞一阵阵的被安排上,妖艳的舞姬勾引得齐王的双眼发直。林婉轻蔑一笑,摇了摇头。林婉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皇帝手里拿着酒杯喝酒,眼睛一直盯着楚王的位置,一言不发。两位妃子也是,上堂的气氛与下堂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舞姬退下,到了该要秀女表演节目的时候,林婉有意站起来想要表演剑舞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声音从自己的身边发出,“皇上,静美不才,希望能用弹琴,一曲解君忧。”
皇帝兴致不是很高,但还是不失礼貌的用着平淡的口气说道:“好。”
林婉挪了一下位置,以掩刚才的尴尬。
高静美起身表演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朝着林婉笑了笑,那种笑是嘲讽的笑,在林婉的解读下就是:别和我抢,你是抢不过我的。
高静美的丫鬟巧儿抱着高静美让父亲托城外著名的古琴的老老师傅亲手做的琴,林婉这才仔细地看清了高静美今日的扮相,也如自己一样,一袭红衣,金丝点缀,五六枝金钗束发,虽然这是秀女的统一装扮,不过高静美脸上的梅花桩,使得这普遍的装扮简单而不失韵雅。林婉紧紧地握住了在桌子下的手,关节节节泛白。
高静美坐下,侧头,双手抚琴,音律从她双指间排好了队的溜了出来,慌乱而不失节奏。这跳跃的音律,调皮地溜进了大殿上所有人的耳中,大殿中的有些人甚至跟着这音律,身子不自觉地舞动起来。所以不得不说,高静美的琴弹得很好,也是成功地将皇帝的视线从南瑾的位置上挪开了,转向了她。皇帝的头也是跟着这琴声而微微晃动,如痴如醉。
紫霞殿中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