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秀女走上前去,将手放在林瑜的脸上比对,手掌大小。
轮到林婉的时候,林婉抬起头看着林瑜,眼神深邃很,似乎都望不到边,一看便会让人沉沦。林瑜不敢直视,就低下了头。林婉皮笑肉不笑地笑着,说:“瑜儿?这是何意?你这把头低下了,让姐姐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瑜儿想要告诉楚王殿下,这打你的人是姐姐我?”
林瑜听着林婉虽然平和的口气,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林婉葫芦里卖的药,林瑜又怎么会不知道。就微微抬起头,眼睛不敢直视林婉,看着脚上穿的银丝桃花鞋。
林婉并没有逼迫林瑜把头抬起来,反而是用着严厉的口气,说:“林瑜!”林瑜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林婉,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那时候,她为了掩盖自己,故意装笨,不愿意念书,琴棋书画也是偷着学,也不愿意在老师面前表现,不让林府的人发现她自己比林婉厉害。但是呢林婉区别于林府的人,像今日一样,严厉教训自己,要让林瑜真正地好好学,勇于表现。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林瑜一时之间失了神。林婉继续本着严厉的口气,说:“你可知道自己是谁?你可明白你今日所作所为会付出什么代价?”林瑜又一愣,陷入沉思,就这样子直愣愣地看着林瑜。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兰音阁中响起,回荡许久。林瑜的另一边的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五指分明。林婉就是这样子看着被自己打得头都歪了过去的林瑜,面无表情。林婉在赌。
南瑾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大步跨到两人的身边。一把拉开林婉,林婉倒退了几步,稳住了自己。对着南瑾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说:“楚王殿下,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还是希望楚王殿下不要强插一手,到时候惹得您脏水一身。”转眼又看了一眼林瑜,意思也很明确。
林瑜的手捂着自己被林婉打的地方,向着林婉在的地方倒退了几步,抬起头,看着南瑾说:“王爷自重。”说完,林瑜放下了捂着脸的手,在南瑾的注视下,转身走到了林婉的面前,看着林婉说:“姐姐,我……”
“别叫我姐姐!”林婉侧过身子,继续用严厉的语气,打断了林瑜想说出口的话,深吸一口气,又说:“林瑜!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本郡主以为你只是懦弱,没想到,我今天终于明白你了,你是那么的愚笨,那么的可笑!你自幼就寄人篱下,为了活命你是做到了不争不抢,可你要明白!你不争不抢,并不代表别人会对你这个可口的猎物,泛起同情心!父亲还让你来照顾我,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何时能够谈起照顾呢!”
“我……”林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紧紧揪着手帕,就这样一直看着眼前的林婉。
“你什么你!林瑜,我告诉你!你再是不济,也是北境王府的二小姐,代表着北境王府的荣耀,你却平白无故地被一只野鸡打竟也不知道要反抗!”林婉转过身,眉头紧蹙,眼睛一直看着林瑜,“你要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代表了北境王府,你若是被野鸡欺负,他人也只会说是北境王府竟不如春京的高丞相府,你这样子如何面对远在北境的父亲?和北境的人民!”
林婉转身就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了一群有惊又蒙的人。
“林瑜,我希望你会明白!别让我赌输了!”林婉关上了房间的门,靠在门背上,说着。
林瑜站在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突然之间,直起了常年弯曲的腰,抬起了常年低下的头,走到了南瑾的面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瑜儿希望王爷还是不要管这件事情了。”转过头匆匆撇了一眼南瑾,那眼神中有失落,有难过,……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南瑾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想要拉住林瑜的胳膊,可是林瑜挣开了南瑾的手,之后便也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南瑾一愣,原本想要帮助林瑜出头的计划好像都被那个突然出现的叫林婉的女人给打乱了,面对着眼前的林瑜稍稍有些不知所措。也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当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掌微微张开的手,利落地转身,看到林瑜已经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巴掌大的脸从门缝中一点点的缩小,直至消失,也带走了南瑾的意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南瑾就这样子站着,院子里的人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离开,就这样子陪着南瑾站着。
这个时候谢柔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就走上前,在南瑾的身边行了个礼,端庄地说:“楚王殿下,您看这时候也不早,您看您这……”
“怎么?本王在这里碍着你的眼了?”南瑾眼神一直盯着紧闭的林瑜的房间大门,有气无力地坚持地说出这话。
“柔儿不敢,柔儿只是……”谢柔着急地说,生怕惹得南瑾不开心。
“够了!”南瑾低沉的声音从咽喉的深处迸发而出,这两个字似乎用尽了南瑾身上所有的力气一样,悲惨而又无力。南瑾说完转身就拖着他疲倦的身躯离开了兰音阁,墨驹也是紧紧地跟上。谢柔抬起头,看着南瑾离开的背影,听着别的秀女嘴里的“恭送楚王殿下。”再看看林瑜紧闭的房门,眼神中的怒火随着一点点的堆柴而越烧越旺。
高静美因为南瑾的离开,自己却毛发无损,心中的侥幸慢慢扩大,脸上的汗也被重新吸了回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好。
回到自己房间的谢柔,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拿出梳妆镜后的一个红色,刻着布谷鸟的匣子,从自己的腰间将钥匙拿了出来,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撮毛发,一块玉佩,和一个盘旋着银龙的蓝色香囊。之前燃烧熊熊愤怒之火的眼睛,一下子被泪水所淹没,一点一滴的望下掉,落到了匣子中。
“瑾哥哥,你怎么留给柔儿的永远都是背影?”
“瑾哥哥,你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冷漠的吗?怎么对那个林瑜这般好。”
“瑾哥哥,你知不知道,柔儿,从一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瑾哥哥,柔儿也好想被你喜欢着。今日柔儿看到你看着林瑜的眼神,那种温暖的,像春天一样的眼神,柔儿真的好嫉妒。好嫉妒啊!”
眼泪一滴滴地划过谢柔的脸颊,却不知疲惫。
突然之间,谢柔合上了那个红匣子,紧紧地将它涌入怀中,脸上的眼泪也从柔弱的表示变为了凶狠的利器。谢柔用着恐怖的眼神,就这样紧紧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嘴里说着:“瑾哥哥,柔儿一定不会让你被别人抢走的!你永远都是柔儿的!”
执念越积而越深。
未央宫。
很快楚王到兰音阁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帝因为南境水患的原因忧心忡忡,但是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喜笑颜开。
“好啊!好啊!难得这小子肯愿意接近女人了!”皇帝笑得嘴都合不拢,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公公聊着,又转身对李公公说:“对了!小五是为了那个姑娘去的兰音阁啊?”
“回皇上话,老奴听兰音阁的嬷嬷说,是叫林瑜。”李公公屈着腰回答道。
“林瑜?”
“就是北境王府的二小姐。”
“北境王府……”皇帝一下被这四字惊扰,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笑容冻僵了,保持在皇帝的脸上。回想到那日的不欢宴席,皇帝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安。因为那北境王府的嫡小姐和太子殿下比试到夜中,这小五又为了北境王府的二小姐而到兰音阁大动干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皇帝惴惴不安,反复在殿中踱步,每每抬头和李公公想说什么,却每在抬头的那一瞬间,像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清风殿。
在回清风殿的路上,南瑾像是失了魂儿一样,拖着步子走路,失了以往的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气势。墨驹也是跟在南瑾的身边大气不敢出。
回到清风殿的南瑾似乎再也撑不住了,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疲倦地坐下,一如往常拿起放在桌上还未看完的兵书,打开,很快又合上,反复重复,永远都是那一本。
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个嬷嬷,端着茶放在了南瑾的书桌上,温柔地说:“老身看着王爷今日气色不太好,王爷还是早点休息吧。”
“嬷嬷,你说本王是不是很没用?”
“王爷这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呢?王爷的战功赫赫,这朝中何人能比?”
“是吗……”
南瑾拿起桌上泡好的新茶,闻了闻茶香,喃喃自语道:“茶好,花好,永不及你好。”拿起茶杯就品了一口。春天茶尖的淡淡鲜香溢入人口,久久挥散不去。正如林瑜之于南瑾,溢入人心,久久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