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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称之为休息室,不如赋以客厅的谓称更加切合形象。
简易的墙壁上仅仅是用灰白色水泥轻描性质地刷了一层而已,中规中矩的室内木门完全打开就会因为框架问题紧紧地贴擦在墙上。
擦掉白灰的那部分,匿在其中的青色混凝土墙体露骨得明显。
只不过是空间构造上和常规大厅有所区别而已,毕竟是走廊尽头的小房间,所以自然不能称之为“客厅”。
几条酷似公园石子路边随处可见的板间长椅围着一张两平米左右的方桌。以备客人特殊之需,跨过多余的长椅处好像还有几只矮小的折叠凳,不追究其新旧程度,和教室里孩子用的折叠椅差不多。
仅有的窗户通向后厅,而后厅有着完善且独立的系统,所以这间“休息室”的窗户干脆就用简单的田字框代替了冗杂的装饰。
讲道理,结合孩子们上课娱乐的小教室中的配置,我很难把眼前这副景象与之联系起来。
事实上,这种反差感,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不正是管理员办公室和图书馆大厅既视感嘛!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是我却感觉这类简易风格的室内建筑反而更容易让我平缓一些负面的心情。
节能灯的光线拭去了这间平淡无奇的休息室身上的垢渍,暗淡的灯光下,隔了不知多少夜的灰尘显得额外吸睛。
“休息一下吧”
慈姐演绎着一位不算是很尽心的东道主形象,或许这就是“长辈形象”。
所谓的“长辈形象”并不是局限于长辈的标签,而是一种人物心理活动驱使身体所做出来的一种寻求他人心理认同感的言行举止。
就像是班集体活动中,班长会站出来说:“好啦,那接下来,我们开始吧!”
以此寻求身边众人的心理认同,虽然每次都会让她得逞就是了!毕竟晓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在茜茜班长面前释放自我的机会。
简而言之,就是“出头鸟”!
不过我本人并不讨厌这种约定俗成的形象,毕竟总得有个人把情节推动一下吧。
没有多余的想法在脑海中沉淀出来,也不知觉地随着慈姐呼应,强忍着情绪地坐下了。
我的情绪并不是针对慈姐,而是针对这条长椅上嚣张跋扈的灰尘。
但是在这简陋的客场中,我也找不到可以擦拭的物品,只好紧锁着双股,心理作用地坐下去,像是警戒自己可以弄脏牛仔裤一丢丢,但千万不要坐的太深,不然洗不掉。
与此同时,忐忑不安,害怕在他人面前过分表现的心理成了一种累赘。
因为每当如此,我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周围的人会如何应对,就像是在遇到同一道难题,无能诱使一筹莫展的我积极动用观察能力以及辨识能力。
我坚信这是一种良好的“学习能力”,即使监考老师再三警告我。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心里有所疑惑,所以我的视线不自然地飘向苏罗妤那边。
她的包包里有餐巾纸,那么毫无疑问,她要么拿出来恶狠狠地把椅子擦一遍,要么简单地擦拭几下,要么就干脆不擦了,垫上几张餐巾纸坐上去。反正不会傻到站着吧!
然而,她的行为既不是那种爱干净到极致的标配女生行为,也不是那么简易随性的阳光女孩行为,更不是夸张离谱的丧女行为。
她的目光落在距离我和慈姐有些间隔的长椅上,至少能从她那目不转睛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应该也注意到那些灰尘。(这里苏罗妤内心其实是有心理活动的,她想过要拿餐巾纸出来擦一下,只不过考虑了到一些方面,还是没有擦。)
只不过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坐下去了。恰似眼前站着一名表白自己的男生,然而却无视他,径直离开似的!
白裙随着轻盈的身体落下,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轻轻地落在附有灰尘的长椅上面,有种好莱坞大片中的爆炸后粉灰四溅的感觉。当然,落水评分满分就是啦,激起的水花并没有那么夸张。
只不过,裙边延伸至白色板鞋的大长腿和长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不可抗拒力的衬托!
不过好在她的目光好像一直呆滞在窗外,所以趁在警察来之前,我不甘心地把视线移动到慈姐那边。
慈姐的长椅紧靠着我的长椅,对折着。所以,她的视角中,我和苏罗妤是一条直线。一条绳上的蚂蚱?
“哼哼!”
她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糟了,监考老师再三警告了!
虽然不知道她警告的具体是哪件事就是啦。
嘛,不论怎么说,她们女生都没有在意,我一个糙汉子细腻个什么劲呢?
不甘和矛盾的箭头相互侵扰,直到懒惰和紧张达成共识,终于,整个人驼着背,摊在椅子上。
“怎么样,和孩子们交流了之后,有什么感悟?”
慈姐的表情很温和,只不过温和的方式与其说是增加聊天的可持续性,还不如说是一种视觉的冲击性。
“还好吧...”
出现了,“还好女生”的标准回答。
“不过至少觉得有所满足了!”
苏罗妤两侧的嘴角一同微微地掠起,掠起的角度一致,能肯定这并不是装出来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因为她是应用心理学专业第一就可以为所欲为地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这样的聊天效果是得不到彰显的。
“那最好不过了,不过我多少还是有些顾虑的。”
啊嘞嘞,你在顾虑什么?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是进错服务器了吗?
苏罗妤听得慈姐这么一说,便更加飘逸自然了,脸上的神情依旧那么显然,把自己此时此刻的感情表现地如此清晰。那种沉浸在回忆中的满足感,仿佛是她这二十年以来所拥有的任一片段的记忆都无法媲美的。
【记忆是被迫拥有的过去,而回忆则是用心珍惜的现在。】
“你呢,小优?”
慈姐冷不丁地突然向我问话,哪怕下意识都会想到应该会轮到我回答,但是内心还是一拖再拖,如同课堂上老师按着学号点人回答问题时,总希望那么一刻能尽可能地晚些来,如果可以,甚至希望不要来了。
“怎么说呢...”
对于大多数男生来说,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是一件很神圣的事,其意味着你拥有英雄一般的存在感,在熟悉的,陌生的女孩们面前表现着自己的飒爽风姿。
而进一步地迈入社会层次之后的联谊会也好,线下群聚也罢,被提出来表现自己的人总能占尽最优先的选择权和发言权。
与其相对应的便是当着自己所心仪的人面表达心意,只对一个人表述自己真实的情感是一种更加扭曲的感觉。
总而言之,不论是在大众面前发言,还是在心中唯一人面前表达心意,都具有共同的紧张感,压迫感。生怕自己会说错,会有所多余的失态。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在乎这次的发言”基础上!
所以,即便苏罗妤有着一人胜过一专业女孩的神话,那至少在人数方面而言,眼下情况并不属于前者,同时更不属于后者。
不需要考虑到增加异性好感的前提下,哪怕被戏谑成直男,那么我也倒轻松不少了。
长吸一口气之后,
我发表了“直男式”的回答:
“怎么说呢,超无聊的好吧,早知道还不如用这闲工夫来玩游戏。”
时刻谨记着自己身为学生也好,身为志愿者工作人员也罢,都是失败的,那么也就不会过分在乎外界给予的反馈。
只不过慈姐的反馈总是出人意料:
“那下节休息课,你尽可以玩游戏去哦。”
果断干脆,几乎就是早已预料到我会说什么,便已经在喉咙中摩擦待毕的发言。
不添加任何一项条件,也不担心我会影响周围的气氛,毕竟在小孩子多的地方玩手机是很不理性的一种行为,完全会引来小孩的好奇,从而对他们而言,对我而言,都会产生不可避免也难以解决的麻烦。
慈姐的表情也颇有异样,如果不定睛去审查,是无法察觉的。虽然她已经尽可能地克制这种不适,但是我还是能察觉到其中的不自然。
“慈姐...那什么,你该不会只是想让人陪你来做志愿工作吧!说什么让我们心安的地方,不会只是个幌子吧。”
我的声音不敢抬高,生怕在这寂静的场面下突然惊醒些什么奇怪的东西。语气也不敢融入过分的情绪,更偏向于“提问”性地想要知道当事人的回复,仅此而已。
听到我提出的质疑,慈姐并不感到惊讶,也不感到“抱歉”。
脸上的轻松表情比进福利院之前的样子更加凸显了,完全不会被我所说的任何言语所动摇。
这是已经讨厌我的节奏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