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一开,武林的五大门派都要派弟子来参加,主要是为了阴阳童子大会。
华山是唯一出产精魂的地方,华山派虽然有挡住敌人的精魂剑法,但是挡不住虎视眈眈的嫉妒心。所以二代祖师当上掌门后,就定下三年一次的阴阳童子大会,在大会上,五大派都可以派弟子前来,华山派负责召唤精魂的仪式,有缘者可以得到华山中的精魂
这也算是华山派对武林的交待了,毕竟吃独食容易被群殴。
因为天路结束与阴阳童子大会相距不过五天,所以很多五派弟子索性就早早来了,还能感受下天路繁华。
华山派把五大派弟子的食宿都安排在群仙观,群仙观坐北朝南,三进三出,是华山上难得的大观。平时是华山派举办法事的地方,常年封路。
除了封路,群仙观的厨房五味厨也安排在群仙观东南角的下方,为的是让劈柴烧菜的味道随风吹走,不至于让到访的武林“群仙”们沾染了烟火气。
陈胜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五味厨的门口,喘着粗气打量着这个院子,院子不大,院子中央放着几个板凳,几块长案板拼在一起,食材们在案板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瓜果蔬菜都盛放在旁边雪白的松木案板上,有蓝色短衣佣人们在院中忙碌着,三个门敞开着,人们进进出出,屋顶的四个圆圆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
陈胜在院子门口张望,听到有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走了过来。
“不知道这里已经封路了吗?”胖子嘀咕着,“前面守山的弟子干什么去了,竟然让外人来后厨了!”
“我不是外人,我也是华山弟子,”陈胜赶紧拿出红绸木牌双手递上,满脸赔笑道,“我是领了林师兄的牌子,来负责端菜去群仙观的。”
胖子将信将疑拿过木牌,反复检查了几次,又瞥了陈胜一眼,嘴里嘟囔道:“林师兄也是,连弟子们不穿剑衣也不管了么……”
他走了几步,转身看陈胜没跟过来,不耐烦的用手招了招,“快点过来啊,你不是来端菜的吗?”
陈胜紧走两步过去,看到陈胜拄着拐杖,胖子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
“你受伤了?”胖子皱眉问道。
“没有……不碍事的。”陈胜有点紧张的回道。
胖子不再多问,他看了看屋里,转身又走到了院子里,在一处松木案板上抄起几盘瓜果的盘子,放进一个食盒里,陈胜赶紧过来拿,胖子却拦住了他,又抄起几盘荤素凉菜,放进另一个食盒里,最后拿出竹编背筐,把两个食盒一齐放进筐里,对陈胜说:“背着吧,这样稳当。”
陈胜连连感谢,他小心的蹲下去背竹筐,胖子又拦住了他,“别费劲了,你站好,我给你放肩上。”
胖子一边给陈胜束紧皮带,一边叨叨:“食盒里的菜和水果都不着急,晚点去也不碍事,你慢慢走就得。记得送餐的时刻,到时直接来这个院里找我黄胖子就行。”
陈胜觉得自己的脸很红很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虽然都是华山派弟子,但自己很少在山上出现,大部分弟子都不认识。
这个黄胖子虽然爱唠叨,但是这份同门弟子的关心让陈胜的心里倍感温暖。
林全师兄教给他,做人要自食其力,黄胖子教给他,要善待他人。
生在华山派,何其有幸!
从五味厨到群仙观,要往上走三个山口,每个山口都有两段山路,一共573个石阶,陈胜来的时候已经数好了。
从五味厨走出来,陈胜紧了紧背筐肩带,打起精神迈上第一个石阶,刚抬起腿就差点被有点重量的背筐抻倒,陈胜吓出一身冷汗,他一把扶住石壁,定了定心神,咬咬牙,抬腿登向下一个台阶。
陈胜喘口气汗,继续爬。
陈胜擦擦汗,接着爬。
陈胜揉揉红肿的手指,紧了紧肩带,看了看前方好似无穷无尽的台阶,手脚并用的爬……
陈胜一个趔趄,靠在石壁上喘息,他擦擦汗水模糊的眼睛,长吸一口气,站稳了继续爬……
陈胜拖着僵硬的双腿走到一棵松树旁,扶着松树大口的喘着气,他看看自己衣衫凌乱的身上,因为手脚并用,所以裤子上全是灰土。
陈胜用手去拍,却怎么也弯不下腰,浑身酸痛的感觉让他咬着牙发出咝咝的声音,但是他很开心。
开心得只想笑出来。
原来,别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虽然花的时间长了点,样子狼狈了点,但是我可以!
这一刻,陈胜感觉世界对他打开了大门,而自己迈进去的一步,扎扎实实、稳稳当当。
此时已经是午后,群仙观的红漆后门大开,门两旁悬挂两联:玉堂练剑武皆典,香案承书迎群仙。
一名黄衣弟子站在门口打着盹,陈胜缓步走了去。
“师兄,打扰了,我是送菜弟子。”
黄衣弟子打着哈欠接过陈胜递过来的红绸木牌,草草看了一眼,就接过了陈胜的背筐走进了观里,过了一会黄衣弟子出来把竹筐还给陈胜,又拿出一块黄绸木牌递过来。
“谢谢师兄!”陈胜激动的接过木牌,这块黄绸木牌就是华山派计算贡分的工具。
华山派的贡分可以换很多的东西,无论是天材地宝,还是武功心法,都可以用贡分换取,据说甚至能换到华山派的镇山之宝——精魂。
但是,对陈胜来说,这块黄绸木牌,只意味着有荤有素的饭菜。
连续一周的稀汤菜粥,陈胜几乎忘了肉是什么味道。陈胜看着黄色的木牌,就像看到了木须肉、糖醋里脊、回锅肉等等等等,在眼前打着转向自己招手:“大爷,来吃我呀!”
下回下回,这次先让叔叔吃……陈胜咽下口水,小心的把木牌放进怀里,然后去找贡分处。
所幸贡分处离的不算远,就在龟背石旁边,陈胜拖着发木的双腿走到龟背石,已经是下午未时,此时路上只有零星的几名弟子,大部分弟子都已经休息了。
贡分处是用黄色石楠木搭建起来的,在绿木从中分外惹眼。陈胜还是头一次来,有些紧张,
贡分处大门敞开着,陈胜小心地迈过门槛,看到大厅被分成两半,一半是一排椅子,另一半也是一排椅子,中间被长条柜台隔开,从椅子的数量来看,可以想象平时这里多么的热闹。
现在整个大厅除了柜台和椅子,一个人也没有。
陈胜有些傻眼,这种情况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陈胜看了看屋子,好像听到后屋传来女子嬉笑聊天的声音。陈胜犹豫地站了一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离开。
他扶住门框,正抬腿准备迈过门槛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热情地女子的声音:“师兄好!”
陈胜忙不迭的转身,结果差点摔倒,身后一个衣袂腾空的声音,然后陈胜感觉一双娇小的手扶住了自己,“师兄小心!”
等陈胜站稳了,看到一个圆溜溜的脸和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你没有穿剑衣呀?你是谁?”
陈胜尴尬的站着,“我……我是陈胜……”
“陈胜?嗯……”圆脸女子皱眉思索了一会,“我没听说过呀,你是华山派弟子吗?”
陈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自己就是掌门的残废儿子?
“小圆!”此时柜台后又出现一个尖脸女子,她轻唤一声,圆脸女子走过去,两人嘀咕了一会,圆脸女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走了过来。
“陈……陈师兄,你好!请问我们能帮你做点什么?”圆脸女子拘谨道。
陈胜低头磕巴道:“我……我想换分……”
“哦!啊?”圆脸女子一脸不可思议,“你也换贡分?”
陈胜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低头“嗯……”了一声。
柜台后的尖脸女子估计看不下去了,她轻声道:“陈师兄请过来。”
陈胜慢慢的走了过去,他能感受到身后圆脸女子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但是他已经豁出去了。
不换分就无法兑换饭菜,叔叔陈天龙就没有饭吃。
丢脸算什么,男子汉首先要扛得起责任!
“陈师兄请坐。”尖脸女子微笑道:“我是冯芸,不知道陈师兄带贡分牌没有?”
陈胜这才想起换分的步骤,赶紧从怀中掏出黄绸木牌递了过去,冯芸接过木牌看了看,然后在柜台下掏出一本名册,翻过书页,每页上都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人名后面都带着一串数字,女子在名册的最后一页写下“陈胜”两个字,然后在后面注了个“十”。
这本册子上的名字和数字将在三天内传抄华山派执事堂,那里有专门管理贡分的弟子,会根据各处堂口的汇报计算弟子贡分的积累和消费。
陈胜走出贡分院的门,陈胜沉默的慢慢走着,在他走出门口的一瞬间,他听到后院中传来女弟子们陡然拔高的喧嚷声,想必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谈资。
陈胜没有停下,没有回头,默默的继续走着,自己如果想要自食其力,就必须习惯这些。
从贡分院拐出来,不过两个短短的路口,一片竹林过后,陈胜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奇险峻绝的华山上罕见的大坪,几十个身穿灰衣头系汗巾挑着扁担的壮丁正在埋头赶路,扁担两头是大木箱,有上大红漆的木柜,有人推着大车,车上放着粗木装订的木笼,有人坐着绿顶红顶的轿子,在人流中摇晃着前行,有人在山路两旁的松林下乘凉歇息。
在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两棵高耸入云的千年松,树身如同撑天柱般,又如同一颗带着浓浓烟雾升空的烟花,在与峰齐平的地方爆开绿色的烟火,华盖入云,看不真切。
数条铁索从树身上缠着,两树中间就是铁索牵引,剑麻铺就的华山天路,宽阔的路中央有高耸的青石柱子,在路两边有木板搭成的房子,每间房子门口都竖有刻着数字的长杆,杆头系着风灯,一盏长杆风灯为一店。
远远看去,云雾如海,高峰峻岭如同海中巨兽,人走在天路上,云在脚下身边,人们行走其间,如同仙人过海,不多时就隐没不见。
陈胜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半响才嘘出口气,以前的天路大会他也看过,不过是在山上远远的望上几眼,何曾如此近的看过。
陈胜一步一步走近大路,停在路边,环顾着川流不息的人们,人人都在挥汗如雨低头赶路,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是否是个残废。
陈胜笑了,他张开双臂看向高蓝的天空,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自由和放松。
一个女孩轻松的推着载满渔货的木板车,缓缓随着人流蠕动前行,她忽然看到一个路边的闲人冲着天空在笑,她捡起一个小石子,丢了过去,正落在那人笑着的嘴里。
“呸呸呸!”陈胜正感受着重生般的喜悦,忽然天降石头,差点把门牙砸掉了。
老天爷,你在玩我吗?陈胜心里郁闷道。
忽然他看到远处一个女孩在冲他笑,笑的都直不起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