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孤行躺在古老而冰冷的阵石之上,他体内的生命气息如飘零的烛火,仿佛随时会熄灭。日光灼烧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却张到极大,直视这耀眼的烈阳。
有人说十州三岛存在于月兔赶金乌的世界之极,那里蟾宫从金塔,无忧亦无怖。
有人说十州三岛藏在传说中的登仙楼内,塔中共有三十六层,一层一重天,三十六天衍化三千大世界。
还有人说十州三岛根本就是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是修行之人渴望深处的梦靥心魔,是未至之人胡乱说出的流言臆想。
“紧摄心神,沟通大阵,不然连你最后的那一魄一魄都守不住!”耳边传来师傅的苍然的话语,似乎还有着师妹的呜咽。在这时候,我想的却是再看看师妹的模样,再和师傅手谈一局,听他喝着酒讲他流浪千年的故事。
“可惜不能去看师傅口中的仙界了···”
风吹魂灭,弈孤行身下的阵图一直在泛着黑白两色,沟通玄冥。
··············
距陆地极遥远的大海断流处,一侧是无尽大海,一侧却是比无尽大海更无垠的宇宙空间,十洲三岛。
玄州是一片于高空之中漂浮着的飞来岩,它上面或琼楼玉宇或仙亭别院,无际又无涯。
玄州又名飞来之州,平日里宁静清幽,如今却是仙船飞渡,白鹤迎往。
概因今日玄州有散人化神,十洲三岛五大祖姓,七座仙宫众多仙家,尽皆派使前来观礼。
为何区区散人有如此牌面,皆因他既是五姓之中燕氏的少族主,又是这仙界古往开来的颠覆修行之人,为十洲三岛最有期望化神成功的绝代双骄之一,阵师,燕歌行。
燕歌行生于仙界阵法之末,却是仿天地为师,研阵法登天之道,修为直上“秀乐禁上天”。如今正要以身为阵沟通九地,吸收那浩然天劫之力;借此以打通天地玄桥,直达天道彼岸。
奈何天道最是无情,以万物皆为蝼蚁。当蝼蚁欲掌控规则,长舞飞于天际,则天道不许。刹那光华间七七四十九道九天玄雷降下灭世之威。平常一道落下已经可以让普通渡劫修士无从抵挡,更何况是四十九道。但燕歌行不愧是千年以降最杰出的阵道鬼才,于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死劫中推演出遁去的一。四十九道天雷眼看要将玄阵撑爆,他却是将阵法改收为引,引天劫之力划破空间缝隙,而他的元神残魂也趁机遁入胸口的玄门玉鼎之中,穿越空缝脱逃而出······
当弈孤行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参合生死八卦之阵上突然出现一道黑渊深洞,黑洞之中蓦然追出的一道极细雷光轰在弈孤行身上,带动他整个人往阵石上高高弹起。黑洞转瞬即被世界法则抹去,而本来静谧的卧龙山上,却是传来了一声强有力的撞击之声,一声、一声接着一声,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音传入二人耳中。师妹喜极而泣,师傅却是慢慢转过了身。但是他颤抖的手却显然不像往日般平静。
老人疲惫的眼神中似乎有着深沉的忧虑,又似乎释怀而感叹。
燕歌行,或者说现在的弈孤行睁开了眼睛。他穿越而来残魂和弈孤行残留的一魂一魄却是在玄门玉鼎和九天玄雷的共振之下紧密联系起来,如今他可以说是融合两人记忆情感之后的人,至于是弈孤行,还是燕歌行,严格来说他也不知道。
弈孤行內视周天,却是发现玄门玉鼎存在了他的上丹田紫府处,而自己的下丹田气海之内却是有着一个小人,闭目抱丹,慈悲怀坐。
佛宗的香火信仰之道,仙界早已失传的佛门成圣之法,竟然在这凡间出现?
记忆带着淡淡的忧伤,却是慢慢的在弈孤行脑中演绎········
从小被师傅收养的弈孤行气海中有着一个异种。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气海中的异种就在体内吞噬着他的精气和本源,弈孤行的神魂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师傅却也束手无策,气海是凡境修士身家性命和修为功法的本源之地,每次将真气运行到此,都会被莫名吞噬,如石沉大海。
师傅只好先传下了功法,希望修行产生的真气能够缓解异种对精气和本源的吸收。弈孤行每天每夜都是在运功中度过,但是即便这样,所修真气也不足以满足异种的吞噬。
最后灯枯油尽的弈孤行却是在一魂一魄将要离体的刹那,被穿梭空缝而出的玄门玉鼎撞入紫府,九天玄雷追随而至,这种天道神雷,秉九阳之气而生,却最是残魂阴魄的克星。
残魂阴魄已近于鬼物,一击之下哪有存理。燕歌行的残魂迫不及待的想和弈孤行的一魂一魄融合为整,而弈孤行残余的一魂一魄却也没作抵抗。在天雷入体之后,神雷煅魂而阳生,弈孤行就这样活了过来。
弈孤行,一意孤行······融合了这个身体记忆的燕歌行也继承了这个身体的名字。
气海处的这小人,眉眼如佛,明光普照。这即是佛种。修佛之人得之,如有臂助;不修佛之人若得,魂死道消。
佛种以信仰之力为食,一般被种在信徒身体之内,信徒心越诚,信仰之力被佛种转化后还有剩余却是会反哺自身,使人强壮。若心不诚,则佛种转化完信仰之力就会转化人的神魂精气,使人病弱;人们自会反省自身,以为亵渎神佛至于降下了罪孽,转而会更加虔诚。而越加心诚之后,身体则会越加好转。至此诚者愈诚,香火之力不断。
若要了断这香火,还是要找到那香火之主的亲近之物才行。
弈孤行正在思索盘算之间,却只见一个韶颜稚齿的小姑娘扑到了自己身上,她清凉的眼泪落在自己颈间,却让自己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亲切与温暖。
抬头间,却是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人一句生冷的话语。
“如今你已不算我卧龙山之人,客且下山去吧。”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