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陆晞和将泡成浆糊的牛扎糖纸紧紧攥在手中，狠狠地骂了一句粗口。
他怎会认不出来？包着这些糖纸的糖果，还是今早他亲手给人家的。
他还记得，那小女孩每吃完一块牛扎糖，便会将糖纸都小心折好，收进兜里，问起原因，说是要留着叠千纸鹤，送给爸爸。
出发搜救前，陆晞和便隐隐有不祥的预感——飞雀传书来的同僚老萧只道有渡轮失踪，需要司里派出救援，并没有讲具体的船名与班次，而老秦之后发去询问细节的飞雀也尚未飞回。
他本想着江郡往来客船不计其数，不可能那么巧，偏是自己坐过的那趟出了事。
事到如今，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组长，怎么了？”李璐依被陆晞和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陆晞和将黑刃收回剑鞘，向着对坐的秦岳说道：
“老秦，出事的极可能是我和老陈来海临镇时搭过的船。
“发信号吧，让搜救队过来，出事地点大致就在这块了。”
“当时有发现什么异样吗？”老秦皱眉问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大口径转轮手铳，朝天放了一枪，醒目的红色烟球腾空而起，示意分散搜索的其余救援船只来此处集合。
“没有。”陆晞和摇了摇头，“我和老陈上船时都没有发现邪祟反应；而若是有歹人想要动手劫船，途中也有几处比这里更方便隐蔽的地方。”
“有可能是客轮航行到这片水域时，遭遇了海中的邪祟，被截走或者……弄沉了？”李璐依提出猜测。
“可能性很大。”秦岳回道，“等老萧带着船队过来，立即展开拉网搜索。”
“不行，万一袭击者还盘桓在这里，我们倒还好，搜救船上的普通人就有危险了。”陆晞和返身走进小船舱，将出发前同镇民借来的储气桶、小型潜水钟与土制潜水服搬了出来，对二人说道：
“我先下潜侦查，你们负责海面警戒。
“现在失踪船只上的乘客生死不知，海底下情况未明，早一点发现线索，就早一点有希望。
“老萧人没那么快到，你俩的神通在海里不好发挥，现在这里只有我适合下潜侦查。”
“你也知道我俩神通在底下用不了，万一……”
“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就听我的。”陆晞和已经开始穿戴起颇为复杂的潜水装备，将黑刃插在腰间皮扣上，有些不耐地打断上司的话。
老秦这人别的大毛病没有，也可靠得很，就是每次行动一有风险就会变得像个老妈子，有些婆婆妈妈。
“组长，小心点。”李璐依倒没有劝阻，而是麻利展开重弩，按自家组长说的警戒起海面。
“行吧，那你注意安全。”秦岳见陆晞和的神情坚定，也放弃了劝说。
陆晞和点点头，将储气桶、小型潜水钟以及黄铜潜水头盔各自用蛇皮软管接通，再戴上头盔，将储气桶与潜水钟先后丢进水里，人坐在船沿向后一仰，翻身坠入海中。
这片海域还处于近海范围内，并没有多深，陆晞和很快便沉到了底。
海底的能见度约为二三十米左右，下潜区视域内，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物。
陆晞和用力拉了拉潜水钟的绳索，摇响系在船沿的铃铛，示意船上的老秦继续向前航行，方便行动。潜水钟下潜的活动范围是有限的，陆晞和只能以船体为圆心，在半径二十米的范围内进行水下行走。
而储气桶中的空气最多只能支持一刻钟，时间紧迫，不能浪费。
陆晞和脚踩着海底泥沙，艰难地前行着。视域前方深蓝模糊的水体一点点变得清晰透澈，隐隐可见远处某个庞然大物的轮廓。
陆晞和朝着那海底巨物一步步走去，在行走了大半刻钟后，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
沉没在这里的，正是今晨他所搭乘过的客轮，永嘉号。
蒸汽外轮船遭受了严重的破坏，底部破了个大洞，一侧的蹼轮不知去向，整个船体都失去平衡，斜埋在泥沙之中。
储气桶中的氧气即将耗尽，陆晞和没有贸然进入船体内部。他转而回到身后的潜水钟旁，连续快速扯动三下绳索，示意这底下有重大发现，需要上浮。
潜水钟开始缓缓上升，踩在上面的陆晞和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紧。
有危险！
他猛地拔剑回斩，在十数倍的阻力作用下，堪堪抵住来袭的一击。
那邪祟果真还没离开！
穿戴着厚实潜水服的陆晞和回头看去，狭小的视窗内却捕捉不到任何踪迹。
跑了？不。
在上面！
陆晞和抬头向上看去，终于看见那来袭之敌的真身：
鱼脸人身的丑陋邪怪手中握着把骨矛，冲着陆晞和露出满嘴尖牙，邪异一笑，竟是直接将缓缓拉着潜水钟上升的粗麻绳一口咬断！
失去了升力的潜水钟带着陆晞和一同缓缓下沉。
鱼头邪怪的手指与脚趾之间皆有薄蹼相连，在水中来去自如。它在咬断绳索后便选择一击脱离，也不上前继续攻击陆晞和，只是游走在陆晞和周围，充分发挥着速度上的优势。
见此情形，陆晞和倒持黑刃，果断划开身上潜水服手脚处的所有系带，将自己从笨重装备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只戴着一个用以供氧的头盔。
左手握剑，右手化盾，陆晞和小心护持着潜水钟以及呼吸软管，防止对方再度偷袭。
能快速自愈绝不意味着杀不死，陆晞和不想、也不敢尝试一下，自己要是在这里溺毙或窒息，能不能凭借血肉再生的神通复活。
鱼头邪怪好似恼人的苍蝇，无声地在陆晞和周围游荡嘲讽着。一旦陆晞和打算上浮离开，它便会迅速靠近，伺机偷袭；而要是陆晞和摆出攻击姿态，它又立即手脚并用，远远逃开。
看得出来，它有着一定——至少是高于前日那阴阳师的战术智慧，此时打的便是迟滞干扰，再加消耗陆晞和的主意。
你一个陆生人，在水里拿什么和我斗？
等那铁球里赖以生存的气消耗干净了，你还能活多久？
很简单，但却十分正确的逻辑。
一刻钟已经过去，储气桶中的氧气差不多消耗殆尽，头盔里的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再来几次呼吸，便会一点不剩。
生死攸关间，陆晞和有了动作，却是解开了自己的头盔，俨然是要拼死一搏。海水立即倒灌进头盔里，他在脱下头盔的那一瞬失去了所有视野。
这同时也意味着，鱼头邪怪一直寻求的、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绝佳机会，终于来了。
骨矛前递，下身化作鱼尾，鱼头邪怪骤然加速，爆发出超越剑旗鱼的速度，朝着下方的陆晞和狠狠刺去！
喀啦。
武器刺入血肉的曼妙触感传来，骨矛自这陆生人的左胸插入，右后腰破出，喷出一大股血液。
这还没完，鱼头邪怪的矛尖上抹有它自己都解不了的剧毒，哪怕对方生命力顽强，能挨得住刚刚那一下冲击突刺，后续发作的毒素也能轻松要去他的命。
一击得手的鱼头邪怪此时已然陶醉在又一次狩猎成功的喜悦之中。
然后……然后它就被掐住了脖子。
无论是环境、优势还是出手时机，鱼头邪怪都把握得很好，按常理说，它已经做到了极致。
可总有那么些人，他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些人：挂比……不对，是主角。
陆晞和的金属义肢死死掐住鱼头邪怪的喉咙，掐得对方翻起了死鱼眼，几乎失去意识。
紧接着，他先是握着黑剑趁势劈出两击，分别卸去了这邪怪的两条胳膊，在它左右身侧晕开两团浓郁的绿血。
说起来，倒不是陆晞和对极限反杀、扮猪吃老虎这类事情有独钟，而是这鱼头邪怪与沉船必然脱不了干系，陆晞和拿定主意要活捉对方，自是要留几分力，以免一个不小心就把它给打死了。
可说是这么说，陆晞和与鱼头邪怪本就有速度差，再加上他又是戴头盔又是潜水钟的，想在水中追上这邪怪的速度无异于痴人说梦。
中间陆晞和卖了好几次破绽，这鱼头邪怪也油滑得很，愣是不上当，就是要算准了在他油尽灯枯时才出手，这才逼得陆晞和打出了极限一换一。
用剑柄敲碎对方的一口黑黄尖牙、彻底消除掉所有威胁后，陆晞和义肢的排气口喷出滚滚气泡，带着他与鱼头邪怪一同升向海面。
啪。
陆晞和掐着鱼头邪怪破海而出，腾空跃起，整好摔在在渔舟的甲板上。
“别过来！矛上带毒的。”身上还贯穿地插着一柄骨矛的陆晞和拦住了过来帮忙的两人，先讲起海底的情况：
“找到了，底下就是那艘失踪客轮，受损严重。
“我没进船舱，遇难者的情况还不了解。
“现场有邪祟，就它一个，直接抓了活口。
“讯问就交给你们了，我先给自己处理一下。”
因为骨矛的尖端有倒刺，陆晞和没有直接抓着矛尾向外扯，而是削去胸前露出的矛杆，握着后腰的矛尖朝外拉，将骨矛的剩余部分直接从自己身体里捅了出来！
那叫一个血涌如瀑。
不过很快，恐怖的贯通伤就彻底愈合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待会把渔船还回去的时候，记得喊我来清理一下甲板。”陆晞和咳嗽了几下，皱眉看着甲板上红的绿的血液，呕出几口带毒的黑血，吐进海里，“这么看着我干嘛？老萧他们还没到吗？”
“……快了，刚刚我看到他们回应的信号了。”全程看完陆晞和处理伤势的李璐依一脸“组长你到底是什么做的”的表情。
秦岳也很快从“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你原地复活但每次看都还是会陷入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诚恳地对着陆晞和说道：
“老陆，有时候真觉着你适合干咱们这行。”
“你这么夸，我也高兴不起来啊。”陆晞和换回了公服，“不如回去给我涨点俸禄实在。”
“那不成。”
“嘁。”
——————我是被屏蔽气到的分界线——————
这章不是更新，十一章给屏蔽了，我把后面几章的内容顺延了一下。
有一说一，起点这个屏蔽操作确实睿智。
不是说不能改，但我觉悟低，找半天找不到哪里戳了G点，你好歹把我违规的地方标注一下没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