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肆意洒满街道的角落,阴暗无处可藏。郑炳抬头看着今天格外明亮的阳光,努力压抑着心中不安的烦躁,这么几天一以来,每日他都闲来无事,消磨打发时间。轻叹一声,转身提了剑来到院中,只能靠练练剑来排遣了。剑气随风liu转,在郑炳的舞动下,招招尽显华丽,在这样的时候,院子假山旁已经悄然走进一个身影,郑炳却沉溺其中未曾发觉。
远处突闻几声清脆的掌声,郑炳心中一惊,收了剑,警惕的朝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年铭哲一身暗紫色长衫,配了青色外挂,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嘴角带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郑炳连忙行礼“属下不知殿下到此,望恕罪。”年铭哲并未让他起身,只是无视的从他身边踱过,淡淡说道“我竟不知你如此精妙的武艺是郑家所传……嗯?”
闻此言,郑炳瞬时感到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整个人呆在那里,心中早已是慌乱不已,他怎么知道了……年铭哲见他此番表现,已经是意料之中之事,看郑炳的眼光中透出了一抹邪魅的笑,轻声说道“你接近我究竟是何目的……”眼见郑炳面如死灰,已藏匿多时的笑终于肆无忌惮的响起,说道“你且随我来,若有妄动,小心你的命。”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身边都是自己的人,郑炳若有二心定不会有命走出这个院子。
二人来到院中树下的石桌石凳边,年铭哲落座后,抬眼看了看郑炳“你是自己说呢,还是让我猜?”郑炳这会儿算是缓过来了,听了这话忙跪下了,说道“我的确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世的,但其中原委还请殿下详查。”年铭哲听他言辞恳切,表情悲恸,也是信了的,便说“那你就说说看。”于是,郑炳便将当年之事讲与年铭哲听,自己父亲郑启光行军路线被敌方窃取,半路突袭之后,数百将士拼死掩护了他一人逃出,奔去商阳王府求救,待商阳王带军赶过去时,已然是横尸遍野了……说到此处,郑炳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年前那场杀戮,腥红的血雾私下弥漫,厮杀惨叫声不绝于耳,分不清身边人是敌是友,每一分力气都用来厮杀。年铭哲静静的听着,他相信郑炳所言都是事实,也隐隐看到从郑炳眼中升腾起的血红杀意。他似乎也可以理解郑炳的偷生,也可以想象当年商阳王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将郑家妇孺接到商阳的。这些他都可以理解,他年明哲不是迂腐狠心之人,现在这般状况,他完全可以悄悄除掉郑炳,这个皇宫每天吞噬掉多少生命,游荡着多少冤魂,多一个也不会引来麻烦。但是,此刻,他却是心软的,他太明白一个人无法掌握自己命运时的痛苦与无奈。当郑炳从荣耀与辉煌的云端跌落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死掉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且生于世,只为陪伴母亲。更何况,留着这个人还有更大用处。
“如果你所说都是真的,那你为何不好好在商阳隐居,为什么在战乱之中寻了机会特意投靠我的门下?”年铭哲还是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让他铤而走险。此时的郑炳,已是泪眼婆娑,面颊涨的通红,对年铭哲抱拳道“听闻殿下您召集天下志士,我便来投了,只为一事……我爹不是通敌叛国,他为天朝征战二十载,从我记事起,家父便告诫我要勤于习武强身,有朝一日能在战场上杀敌建功才是我郑家子嗣的成就……我爹是被冤枉的,他不过是在大军开拔前与商阳王通信,想来是那信差在路上出了意外,才会有此变故,还望太子殿下能详查,还我父一个公道,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啊……殿下……”郑炳声泪俱下的哭诉,似是打动了年铭哲了,一阵惆怅,久久未曾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中静的只剩下风声,年铭哲干涩的声音缓缓飘进了郑炳的耳朵“我原本没有怀疑你,只是史彦他……罢了。这件事我还要详查,如若真有实证能证明郑启光的清白,我也算成就了一件功德。你先下去罢。”余光瞄见郑炳行礼起身退下,渐远的脚步声快要消失的时候,年铭哲一挥手,从假山后面闪出一抹黑影,在这渐暗的黄昏中飘过竟并未留下痕迹,这就是太子手下暗士,惟命是从的暗士。“你去跟着他。”简单的命令,那黑影便又飘走了……
郑炳回房以后,脑子里像是被洗涤过一遍似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努力的回忆,却引得头疼欲裂,意识模糊处,刚才对话的场景接连闪过,终于定格在一个画面,“我原本没有怀疑你,只是史彦他……”郑炳忽然感到心像是被人撕裂了一般,生生撤出一道口子。是小王爷出卖了我吗?是他想借太子之手除去我吗?……一时间竟理不出来什么思绪来,莫名烦乱,拿了剑便出宫了……
睿王府后院墙外,郑炳望着墙那边的一片竹林,犹豫了,要去找他吗?今天太子突然识破他的身份如果只是巧合那就太不可思议了,他跟在太子身边少说也有半年,施展剑法次数也不少,以前都从未看出,怎么唯独今天被看穿了。想到这里他更是肯定这事与年史彦脱不了干系,纵身跃上墙头,施展轻功从竹林间穿过……书墨轩中的年史彦听闻屋后竹林传来瑟瑟作响的声音,不敢大意,当即取了剑跳出窗外,直接跃入竹林挡了来人去路,呼吸之间,一招已过,两人各自停下脚步,年史彦看到郑炳后,一脸惊讶。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主子呢?”年史彦说完这话还仰头看向郑炳身后,以确定是不是年铭哲也跟来了。郑炳并不答话,也不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年史彦。这反倒让年史彦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我身份被发现了,可是你告诉太子的?”郑炳决定不再隐瞒什么,如实说出。年史彦听闻惊呼道“被发现了?”脑子里已经在飞速盘算,郑炳被发现了,那么郑家隐居商阳的事太子定也是知道的,如果太子告诉千其远,千其远再去参奏一本,此事非同小可。怎么办,现在他应该怎么办?直接杀了郑炳来个死无对证吗?心中这样想着,手里握着剑便又多使了几分力气,其实,他并不确定以他的幻月是否可以破了郑家剑法,一阵纷繁的心绪促使他没时间多想,提剑便刺了出去。
郑炳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应付着,口中说道“原来你真的想杀我的,看来殿下说的没错……”什么……年史彦有些愣神,太子对他说了什么吗?一边分神,手上便慢了下来,几招过去自己已处在劣势,郑炳冷笑,手中剑却是越来越快,逼的年史彦没有喘息的功夫,突然一个横斩划过,年史彦连忙后退躲避,待站定脚步才警觉颈上一处冰凉,原来郑炳虚晃一招,早已翻身跃至他身后了。“你,要杀我?”郑炳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听得年史彦浑身冰冷。“你身份已经识破,对你我乃至你的家人我的家人都没有半分好处,你现在得了机会能出宫自然应该远走高飞,你找我作何用?我要是你,现在便动身赶回商阳带了家人火速离开。”年史彦虽然有些被动,但并没有十分紧张,他明白现在的郑炳处在一个岔路口,选哪条路不仅影响着他的生死,甚至影响到了商阳王与他年史彦的生死。
“走?我走的掉吗?哼……”郑炳不屑的嗤笑“我要为我爹争个清白,哪怕是我死了。”虽然不认同年史彦的话,但也明白他说的有理,想必告知太子自己身份之事非年史彦所为。年史彦无语,心里早骂了一百万遍了,怎么一个人能生的如此死心眼,连忙说道“你不要过于相信太子了,他,只是利用你罢了……”郑炳打断他的话“那我该相信谁?相信你吗?你能还我公道吗?哈哈……”凄凉的笑洒落在竹林之中,透着悲,甚至是绝望。是的,郑炳绝望了,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只是被人利用的角色,只是,他有别的选择吗?拿下顶在年史彦项间的剑,说道“我回去了……”便飞身离开了……
年史彦一个人在竹林中站了许久,原来郑炳是相信太子所言,怀疑自己将他出卖的……太子,他用这个离间计目的何在?
墙外,一抹黑影也随着郑炳的离去飘然而逝,果然,一切都如同殿下预料,郑炳果然去找了年史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