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音山,吟暗居。
雪儿靠着篱笆,凝望着山路出神,天越来越冷了,墨先生怎么还不回来呢?墨绫哥哥每天早起打扫庭院,然后备下饭菜便出去了,直至日落时分才回来。期间,再没有人了,雪儿整日里苦等墨先生回来,心中焦急却无处发泄。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便练剑,自从有了心法,那流云剑在雪儿手中更显得锋芒耀眼。雪儿心里也清楚,这本心法是郑炳哥哥和姨娘最宝贝的东西,如今赠与自己,定要勤加练习才对得起他们这份心。当然,芳阴章她也每日修炼着,这一路奔波,若没有芳阴章的修为强健了自己的身体,恐怕雪儿还没赶到普音山就病倒了,看到了这般好处,她更是不敢怠慢,芳阴章与郑家剑法也并未起什么冲突,果真如彦哥哥所说,芳阴章只是打了基础,为郑家剑法的内功提升做了铺垫。只是,彦哥哥,你可回去商阳了吗?去后山找我了吗?我已经有郑家剑法的心法了……
想到这里,雪儿有点伤感,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那彦哥哥可是生叔叔口中的商阳王府小王爷,那么最贵的称呼,横在他们中间,成就了遥不可及的距离。轻叹一声,雪儿低下头去,让泪水无声的滴落在脚下的泥土中。恍然间,感到有人走近自己,是墨绫哥哥回来了吗,雪儿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抹掉脸上的泪,镇静了一会,挤出一个笑脸抬头“墨绫哥哥……”就在抬头的瞬间,眼前人让她那原本就不自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墨,墨,墨先生?”雪儿与墨先生仅一面之缘,但墨先生望向她的那道目光却犹如印在她脑海里一般。此时,墨先生淡然一笑“是我,我回来了。你不用再哭了。”一句安慰,在雪儿听来,似乎就像一只利爪,扒开了她努力建造的伪装,勾出了她心底隐藏的委屈和伤心,一时间,泪水犹如绝提一般无法抑制,哭着扑到墨先生怀中,放声大哭……眼前是一片黑暗,她那么无助那么寂寞的在周围游走,却寻不到一分光明,寒意袭来,夹杂着丝丝血腥,恐惧感逐步攀升,绝望中,她依稀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没有丝毫犹豫的扑了上去,她太需要有人带领她走出那片黑暗……
不知道哭了多久,隐约是睡着了,待雪儿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夜间了,她从床上起身,看到桌边墨先生关切的望着她,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醒了先吃点东西吧。”墨先生招呼雪儿来吃饭,雪儿犹豫一下点了点头,便走过去坐下。味同嚼蜡,食之无味,雪儿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脑子里很乱,她迫切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墨先生默默注视着雪儿,也深切了解她现在心中所想,看她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始了谈话。
“可吃饱了?”“嗯……”雪儿小声回答。“这么多日住在这里可曾习惯?”“还好。”雪儿每日等墨先生的焦急已经让她忽略了一切,住的是否习惯她其实并未认真感受过。“来时都带了什么东西?”雪儿听到,急忙起身拿过包袱,展开在墨先生面前,旁边还放着她的流云剑。墨先生扫了一眼包袱内的物件,点了点头,问道“芳阴章从何而来?”雪儿不敢欺瞒,如实说了,墨先生那深邃的目光里亮光闪动,原来他们见过了,还有很好的感情。不动声色的又问道“郑家剑法心法可曾全领会了?”雪儿顿了一下,有点沮丧,才拿到这个东西不过几月时间,还要赶路,那能练完呢,于是便摇了摇头。墨先生见状,安慰她“郑家剑法名绝天下,你一定要认真修炼,不可懈怠。”“是,雪儿知道了。”“雪儿,其实你有着很好的身世,只是,也有着沉重的使命,从你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墨先生的话,渐渐弥漫在如水的夜色中,雪儿望着他,只感觉墨先生那双眼睛,如同山下的潭水湖一般静谧深远,将她带入到一个久远的故事中……墨先生起身拿过那凝脂一般的玉佩,对雪儿说“这玉佩原有一对,是皇宫之物。当年皇上亲赐与你父亲的。”雪儿惊讶不已,却说不出来任何话。墨先生又指了包袱里的银针“这银针你可还记得是做什么用的?”雪儿点头,墨先生接着说“你用血救的是你亲哥哥的命。”雪儿听闻此话,立刻站了起来,“姨娘当日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取雪儿的血去救她的恩人。”墨先生笑笑,温柔的望着她“这本不冲突,你姨娘的恩人是你亲哥哥,你一家都是你姨娘的恩人呢。”雪儿想想也是,遂又坐下了,继续听墨先生讲她的故事。“你自小脖子上可带着一只玉瓶?”“是,带着的。”“你亲哥哥也带着的。”雪儿伸手从领子内扯出那个略显灰色的小瓶子,问道“这里面装着什么?”墨先生摇头,“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日后那是救你命的东西,一定要护好。”雪儿听话的点头,又将小瓶子塞回领子里,又问道“那我爹娘呢?”“都好,现在都好。”“他们是什么人呢?先生刚才说那玉佩是皇上赐予我爹的,我爹是不是很尊贵的人?”墨先生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丫头,心中一暖,轻轻吐出几个字“你爹就是商阳王年仲誉……”
雪儿顿时愣在那里,怎么可能?那个在商阳城家喻户晓的英勇善战的商阳王是自己的爹?还有,彦哥哥,这么说彦哥哥是自己的亲哥哥?脑中一片空白,这几个问题在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撞击着,又衍生出许多新问题,商阳王是姨娘的恩人,那么姨娘和炳哥哥是什么人呢?彦哥哥知道我是他妹妹吗?雪儿觉得天旋地转,她无法平静,这么多天期待着谜底揭晓的那一天,她曾经渴望,自己千万不要是罪臣之女,不要是贼寇后代,不求大福大贵,只要是清白名声就好。然而,自己竟是千金小姐,会吗?墨先生是不是搞错了?一时间的慌乱无比,泪,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滑落,如果商阳王真的是自己的爹,为什么将我扔在后山不管了呢?墨先生见状,也不好安慰什么,轻叹一声,说道“别哭了,这几****的泪比这十一年流的都多。”雪儿泪眼朦胧,哽咽问道“是爹不要雪儿了吗?”墨先生笑说“你爹不知道你在哪。若是知道了,只怕第一时间带你回家呢。”雪儿有些迷惑,墨先生坐下,清了嗓子,他准备给雪儿讲一个长长的故事,“就从十九年前年史彦出生说起吧……”
一夜无眠,墨先生一点一点给雪儿讲述她的故事,她的身世。雪儿也一点一点认清自己是商阳王千金的事实,心底跳动的些许兴奋,因为彦哥哥竟是她的亲哥哥。离开商阳时,还一心想要结拜,如今却变成了亲哥哥,先前每次见他心中浮动的些许温暖,原来竟是亲情。看着外面渐亮的阳光,墨先生问道“雪儿瞌睡吗?”雪儿摇头,张口又要问什么被墨先生打断“可是我瞌睡了,雪儿乖,先睡会吧,以后日子长着呢,我慢慢说给你听。”“哦,那好吧。”雪儿只好打住,目送墨先生离开,转身看了一眼床,好像真的很困了,先睡吧……
墨先生离开后,并没有回房休息,他下山去了京城,太子已经班师回朝多日,听闻四皇子和年史彦也按旨回朝了,可能就在这几日便会到了。雪儿那边交代了墨绫,应该能照看好的,这孩子,一会哭一会笑的,只怕要好几天才能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