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路没有大提速之前,乘火车到海都要行驶二十七八个小时,长时间在狭小空间里很快就会疲倦和无聊。
不过对于长期出差的人来说早就习惯了。
但初次出门的李红和张燕俩人,非得等刚上车时的新鲜劲过去,一个个才会原形毕露。
李红一上车就很兴奋,趴在小桌上看风景都忘记了还有午饭一说。
她跟张燕都没吃过火车上的盒饭,感觉很新奇,就像体验一种新的就餐方式,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品尝。
火车的食物具体怎么样不用多说,凡是吃过的都知道,黄轲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都不为过。
十元一盒,两筷子就可以夹完的青椒肉丝里,绝不会超过十根、如牙签般粗细的肉丝。
但他还是打算让这二人尝尝,等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后出门就不会再上这个当,就不会听到叫卖声就急忙打听咱们买不买,咱们好久买。
其实几个人都不怎么饿,走之前老妈煮了二十个鸡蛋,还买了几个面包,但没有买泡面,她不知道是旅行食品。
不过令俩女感到优越的是,黄轲托人在北安买了两箱矿泉水,走的时候特意带了几瓶,这时候就放在桌子上,渴了就小口抿一抿,显得倍儿有面子。
只是没人递话给她们显摆。
宝源市场上也有泡面,牌子不知是龙丰、还是龙凤,反正价格比较高,目前还没有完全普及开。
如果他不搞纯净水,说不定会生产泡面,反正这两样他至少要搞一个。
黄轲只吃了两个煮鸡蛋,啃了一个还比较新鲜、半圆形柚子皮一样的面包就不饿了。
这种面包必须吃新鲜,咬在嘴里软香可口。
但如果两天不吃就有些干,咬起来很像街上的老烙饼,又硬又硌牙。
如果再搁几天就纯粹没法吃了,手劲稍微大点一捏就全是渣。
但是放在像在饮马河村的那种代销店里,这样的面包仍然可以卖出去,村里的一些小孩们仍然会积攒点零花钱去买来吃。
张燕的卧铺票在另外一节车厢,黄轲找过列车员商议,但不能换过来。
于是她就把包放在一起,整个人就守在黄轲和李红的车厢不离开。
看着她俩津津有味的讨论着盒饭,黄轲觉得重生后的人生,如果一直会如此的平淡,那也好。
虽然看起来他仍然有不少事需要做,但凭自己的先知优势,永远不会觉得前途迷茫和没有底气,有一种任何结局都不会出现意外的泰然。
就像已经知道底牌是三个K,除非遇到三个A,否则胜算极大。
他的观念确实没错,只要笑看风云地做好自己既定之事就好。
但既然身处一个思潮汹涌的大时代里,要融身这个社会中,想独身自好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使如他这个重生者。
从黄轲等人进来后,一直就没有下过床的上铺乘客终于开始展露真容。
他穿着一件橙色线子背心,以及刚刚入秋就穿了条蓝色秋裤。
留着小胡子,烫过的头发还有些卷,鬓角遮住了半只耳朵,是当下年轻人的标准扮相。
年轻人的位置恰好在李红的上面,可能是因为饿醒或尿醒了,嘀嘀咕咕的探出脑袋往四下打量着。
这时黄轲正靠在李红对面的床铺上,无聊的翻刚才那个微胖乘客的杂志,看到卷发年轻人在打量大家,就对他微微一笑,算是简单打个招呼。
年轻人也咧嘴笑了下,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就让黄轲皱起了眉头。
抖被子一般都是在家里才干的事,虽然火车上的被子盖的人比较多,但大多数是穿着衣裳睡觉,基本上不会去过分讲究干不干净,何况软卧上铺的被子没多少乘客使用,还是相当白净的。
但他却根本不管李红和张燕正在窗口吃东西,掀开后扯起来就猛烈几抖。
蓬蓬蓬的抖动声中,满车厢顿时窜出一股子味道,甚至能感觉到呛鼻,而透过车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清晰可见飘着的灰尘,以及……毛发。
“嘿,你注意点,人家吃饭呢!”
黄轲气极,赶紧进行喝止,否则看样子他还要抖好几下。
卷发年轻人闻言停住了,偏过身子看到仰头怒目而视的俩美女,顿时裂嘴笑起来,谄媚的说道:“妹子儿,车上的盒饭太难吃,既然有灰就干脆别吃了,等会儿我尿完尿,就带你们去餐车点菜,大餐大肉,再喝点冰啤。”
“呸!一点公共道德都没有。红儿别吃了,脏!”
张燕毫不客气的回绝,并收走李红的筷子插在饭盒上,站起来就准备扔出去。
没有多大的事,黄轲没再多说。
但既然是小说,那么肯定应该发生点事才能凑些字数。
或许年轻人认为黄轲跟俩女不是一块儿的,所以他也不以为忤,但是当张燕经过他眼前的时候,就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吓得她‘哎呀’一声大叫起来,顺手就是一巴掌扫过去。
张燕长年累月揉面的手臂,其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这一下直接打在年轻人的脸上,他哎哟一声大叫赶紧捂住口鼻,跟着就瓮声瓮气的喊道:“呔,打了人还想往哪里走!”
随即敏捷地跳下地,跟着就伸手抓向张燕。
而张燕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下手有点重,就想看看有啥后果,所以停住往外走的脚步,回头看过来。
于是,年轻人的魔爪就恰巧抓向她那高耸的胸部,眼看即将得逞,而张燕在懵懂中并没有后退之意,黄轲闪电般地手伸过去,并先于年轻人挡在她胸前,在手和胸只相差几毫米的间隙里,抓住年轻人的手使劲朝后一搡。
这个卷发年轻人顿时‘噔噔噔’接连向后退去。
但火车上的卧铺车厢内又能有多宽呢?
所以他即将倒下的地方只能是靠窗的方向,包括倒向卷缩在床头的李红。
这还得了吗?
电光火石间,黄轲再次飞扑而去,虎爪伸向他的颈项……
为什么不去抓他的手或别的部位呢?
因为他此刻的双手顺在身后,这是每个即将摔倒的人都会出现的条件反射动作,如果撑踏实了,那就在李红身上。
所以黄轲如果去抓手是来不及了,他上半身别的地方也不容易苟住,唯有擒住他的脖子朝旁边掀,也算是他无可奈何之下的条件反射罢。
所以,这个年轻人便‘咚’的一下撞在下铺的墙壁上。
由于黄轲心切,手上的力量过大,年轻人顿时晕了过去。
车厢安静下来,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
而这时,那个微胖乘客吃完饭刚刚进来。
但当他看到年轻人倒在自己的床铺上没动静,不禁吓了一跳,稍一愣神赶紧走过摇晃他,并不断的喊着蒋平、蒋平,你怎么了?
“你们、他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喊了两声没见醒来,微胖乘客突然冲黄轲等人嚷开了。
黄轲示意张燕先出去,然后走上前伸出手指在这个叫蒋平的年轻人鼻端探了探。
还活着,气息稳定。
心下稍定,用力在他人中上使劲掐,又不停拍腮帮子,没几下蒋平就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刚才推自己的年轻人凑在眼前,忽地妈呀一声挥拳就打,但被黄轲躲开,然后才看见自己同伴站在旁边着急。
蒋平站起来,脑壳把床沿碰的‘噹’的一声也不在乎,伸手揉揉鼻子就来抓黄轲,嘴里还不停的叫骂道:“你特么的找死,敢惹老子!”
黄轲避开他的招式,身子一步步往后退,引得他来到过道,同时冷笑着说道:“你手脚不干净,调戏妇女被我制止,怎么地,你还想找我报仇吗?”
“放屁,我调戏谁了,谁看见的?”
看到两端有人在朝这里瞧,蒋平就有些心虚,但仍然嘴硬的嚷道。
“我们有三个人在场可以证明,你能抵赖得了?要不要我们喊乘警过来?”
“你、你你们三个是一伙的,当然要一致诬陷我了?”
“那又怎么样?只要有人证就够了!”
蒋平的同伴没有劝阻他,但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尴尬,并站在来人中间,避免起冲突。
而蒋平没法动手,再说过了这一阵,好像他也觉得如果没有同伴帮忙的话,自己跟对方单打独斗胜算不大。
但就这么算了却心有不甘,踌躇数秒就改口威胁道:“老子不管你找不找警察,反正你打人总是事实,既然打了我就得赔医药费!”
“哈哈,谁看见了?”
黄轲晒然一笑,还给紧张地缩在床角落的李红递了个安心的眼神过去。
中午正是吃饭的时候,软卧车厢里的人多数会去餐车吃饭,这时候来来回回的乘客不少,加上乘务员以及小推车时而路过,于是便引起小小的骚乱,还不用俩人喊乘警,列车长和乘务员就赶过来了。
但是他们想问清楚是啥情况却不可能。
黄轲三人的供词确实如蒋耀说的那样,作不了证据,但是卷发年轻人说黄轲先动手打人也没人证。
最后列车长就告诫大家不要影响别的乘客,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事发突然,李红根本没法躲避,这时候惊魂稍定,便朝张燕打起哑语来。
张燕走过去和她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把她的轮椅拖出来展开,俩人去了厕所。
有张燕在对李红来说确实要方便点,起码在乘火车上厕所的时候。
黄轲的脑海里想象着她俩去厕所的场景,暗道自己还根本没办法帮她,而李红自己单独进去却相当困难,毕竟车上的厕所就那么大点空间,还极其不卫生。
恍惚间他竟然想起了某一次同样在火车上的情景……
黄轲摇摇头,干脆什么都不做了,时刻监视着蒋平的举动。
经过刚才的短暂纷争之后,蒋平不去上铺了,就穿着橙黄背心和蓝秋裤在同伴的铺上打滚。
时而闹嚷小桌上堆的东西太多,他无法看到外面的风景,时而用脚踢踢已经折叠好的轮椅,说搁这儿碍事。
这些泼皮举动三个人都忍了,他的同伴劝了两回,但没什么效果。
直到夜幕降临。
张燕的东西可以拿到一个车厢来,但人却不能留在这儿过夜,到了十点之后在走廊上坐着都不行,列车员说会影响别人休息。
于是她只好回到自己的车厢去了。
虽然走的时候露出很可怜的模样,但黄轲也表示自己没什么办法,只能递以安慰的眼神。
软卧里一个包厢只有四个乘客,但是蒋平如今睡在李红的对面。
黄轲明知这个人有些猥琐,或者是好色,却没办法调换床位。
想把李红换到上铺来也不怎么现实,他就睁着眼睛睡觉,还时刻留意着下面的动静,寄希望于蒋平不至于胆大到如此猖狂地步。
但是,往往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凌晨十分的时候,黄轲被李红的尖叫声惊醒,倏地翻滚下床,昏暗中拿眼朝蒋平一看,顿时脸黑得像锅底,转过身就把李红搂在自己怀里,再反身一脚踹到蒋平的脸上。
这一脚他是发愤而踢,所以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嗯哼,蒋平就再次昏过去。
但黄轲还没停手,抓住他那被子呼啦一下盖过去,再仰头对已经被惊醒的蒋平同伴喝道:“你马上去叫乘警过来,否则你的同伴会死。”
蒋平的同伴顿时被吓了一跳,刚才他没看到蒋平被打,这时又发现同伴的脑壳低垂在胸前,没有任何动静,喊了两声没应答就跳下来去拉他。
但被黄轲推开,并冷冷的说道:“先去叫列车长或乘警过来再说。”
同伴比蒋平还要矮点,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惹事,于是稍微顿了顿就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乘务员就过来了,拎着手电问发生了什么事。
黄轲把李红的脸转过去对着墙壁,然后对列车员说:“同志,你确定不叫个男列车员,或乘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