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虽然播了近十年,但直到八十年代中后期才因为电视机的不断普及,而走进了千家万户,成了每年过年的必须项目。
家里的电视是第三个,一台十七寸的彩色电视机,那台十四寸的黑白在河西作坊。
黄战在吃饭前就把它搬到了堂屋,炉火旺灯又亮,边吃边看更热闹。
春晚快开演的时候黄轲就下了席,来到伙房坐在藤椅上,拿出包里的单据和表格,边喝牛奶边看。
年关年尾,家里几个产业的发展情况怎么样,他得做到心里有底。
藤艺坊还是黄琴在负责,映翠牌藤艺不负众望的成了北安地区有名的藤编工艺品,甚至蓉城、渝州的一些人都有听说过,只要来到了宝源,多多少少会带一两样回去。
要么自己做摆设,要么当礼品送人。
或茶叶缸、或草帽,或门窗帘、或艾蒿枕。
甚至有客商来批量定制高档酒店的餐桌摆件,而且凡是买过的人都给予了好评。
当然利润也在大幅增长,现在月均纯收入早已突破了五千,仅此一项就抵得上一辆营运大卡车的利润,而没有什么风险。
与藤编息息相关的自留山白藤坡也有些变化,那几家山民如前世一样只剩下几个老人,其余的都移居山下。
而他们虽然能照看林子,但割白藤就没有人手了。
黄琴就在本村找了个人,让他在方便的时候才去收割,背下山用板车送到河西作坊。
但没有根本解决问题,以至于作坊里的粗加工还停过半日。
于是李红建议直接给附近靠山而居的村民们递消息,作坊不再自己去收割,而是改为收购,只要达到了要求,有多少收多少,按重量付款。
于是把原料问题解决了。
其二,因为队里的蔬菜大棚越来越多,河边的一千多亩菜田起码有三分之一建成了温室或阳光棚,甚至农业局还因为对蔬菜大棚的技术支持成绩显著,从而得到县里和地区的表彰。
而最先建大棚的黄家的名声却并不大,只有农业局H县里个别领导知道,蔬菜队目前欣欣向荣的局面,其实都是在黄家的带动下才迅猛发展。
并且他家反而因为种植规模没变,市场上反季蔬菜的总量不断增加,导致了整体价格下滑而收入有所减少。
所以老妈之前的骄傲不再,有时候看到别人的大棚甚至会黑脸。
黄轲就开导她,咱家不需要在这上面去争输赢,何况年收入仍然有近两万。
家里只要是老二说的事,爹妈都认为是真理。
于是老妈就笑眯眯的去了堂屋,继续跟阿姨和帮工等关心晚会的演员。
李红今晚不打算回作坊,她要跟黄琴睡。
听黄琴说她平时一有空就在自学,以她现在的知识储备量,如果去参加中考完全没问题。
想到她马上满二十了,黄轲就问她想不想读高中考大学。
“年龄都这么大了,而且也不方便。”
“年龄和条件都不是理由,关键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如果想去家里肯定支持。”
“还是不了,如果把高中的课程读完,起码得好几年,那时候老都老了。我觉得完全没必要。”
“老个屁,你是不是在说姐老了?”黄轲怼了她一句,黄琴也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并心虚的瞅了堂屋里老妈一眼。
李红赶紧解释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去县中旁听吧?”
她白了黄轲一眼,摇摇头说:“我才不去呢,我要编篮子。”
“哈,你几个徒弟不是都能编了吗?”
“她们?呵呵,还早呢。”她不屑的说道。
“行行,如果真的确定不去的话,那我就有安排了哦。”
“干什么?”
李红突然圆睁双眼,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期翼。
黄轲微微一笑说道:“我打算等你义肢接好后,就把藤艺坊交给你负责,姐一个人忙不过来。”
“真的呀,好久去安义肢?”
“今年秋吧,立秋凉快了我就带你去。”
问李红对于读书有什么打算,目的就是准备把藤艺坊交给她打理。
如果她决定去读书,家里肯定支持,只是藤艺坊就得另外想办法,反正让黄琴一个人管着是不行的。
之前就想过李红会不会重新去读书,不过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不管她多想读,残酷的现实条件限制了她。
首先她目前的年龄已经快二十,其次得把整个高中的全部课程学完起码得一两年,并且考试成绩还不能太差,否则想考大学就是空话。
当然如果她天赋过人,靠自学能考起了大学,那么就算支持她也没关系。
所以他就给她和黄琴定了个大致方略。
黄琴年后就开始函授工商管理和财会,还必须拿到文凭,同时也要跟曹氏派来的财务专员学习实际经验。
李红同样,自学函授都行,目的就是接掌藤艺坊。
虽然她越来越能干,基本上能把藤艺坊的摊子撑起来,但今后的藤艺坊不仅仅只有藤编麦织,在品牌做大之后就会多元化发展,没有一定的管理知识是不行的。
只是她跟李家的关系目前还僵持着,户口的问题黄轲没办法,黄琴也咨询过律师,据说这种事只能走协商的路子,没办法打官司。
好在李红早已成年,属于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李家人把她没办法,再说她老子就是公安,很明白有些事是不能用强的。
于是两边就这么拖着。
不过黄轲仍然愿意把藤艺坊交给她打理。
因为他相信李红不会作出忘恩负义的事,何况就算她真有啥歪心思,家里大不了损失点钱财,映翠藤艺坊这个牌子却永远是黄家的,谁也拿不走。
李红听说要把藤艺坊交给她管理,入秋后又要去装义肢,顿时幸福得找不着北。
黄琴目前是家里的财政大臣,除了渝州曹氏给爱家超市注入的资金是单独在一边,其余的钱全都以她的名义存在银行。
这是不行的,现在就必须分离出来。
黄轲让姐过年后只负责爱家超市的财务,等过年后等曹氏的财务专员来了后,俩人再组建财务部门。
藤艺坊的财务目前她暂时先兼着,等李红接手之后就交给她。
但要把涉及到藤艺坊之外的钱账清理出来,蔬菜大棚的账户还给老妈,超市基建的账务搁置一边。
今后家里的日常生活开支就从蔬菜大棚走。
挪用到超市或藤艺坊的钱款暂时按借贷入账,有了收入就马上偿还,起始时间以开始购买超市那一片的老房屋时为界,以前的往来账全部做平。
说到这儿,黄轲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黄战笑了笑。
“你过年后先给在超市搞装修的队伍跑后勤,还要跟渝州来的监理学习监督质量,等超市开业后就先干后勤,其它的以后再说,你看怎么样?”
黄战皱起了眉头,“啥职务,有没得工资?”
“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黄轲对黄琴挤挤眼睛,“你这个总经理准备任命他什么职务?”
黄琴嘴角一翘,敲了他一下才对老幺说道:“后勤部长,工资五百,年终有奖金,满意不?”
“钱有点少啊。”
见黄战在撇嘴,黄轲鄙视道:“你现在啥都不会,工资就比单位上的干部多还想咋地?你问问咱爹,他们队长多少钱一个月?”
老爹本来坐在边上听得入迷,闻言也不给黄战面子了,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车队队长是七级,每个月才四百四,我堂堂五级工,每个月三百二十块钱,我的徒弟只有一百。你想要多少?”
老爹是县车队的老师傅,有了维修任务全是两个徒弟在打主力。
但队里仍然不希望他退休,毕竟有很多需要烘炉煅烧的配件,得他把关才能矫正好。
这样也行,毕竟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家里的产业已经不需要多一个老爹来凑人手了,不如让他继续混单位算了,再说天天去单位跟老伙计们聊聊天、摆摆龙门阵多好啊,心境充实些。
“嘿嘿……”
黄战不说话了,看样子默认下来。
何况家里除了李红每个月有三百块,其他人都没工资。
不过到了年底还要再给李红一两千块,算起来不比一般单位的职工差了。
再说家里本来就没把她当外人,这钱名义上是工资,其实也就是打打杂,如果她真的需要用钱,估计家里没谁会多问多说,会直接给她。
所以很多时候,李红前手刚接过钱,拿出一半之给她二哥后,剩下的大部分给老妈和爹买了鞋子、买围巾等杂七杂八的,她自己根本没用多少。
关于宣城纯净水厂的事情,黄轲只简单提了提,没有说得很详细。
年三十晚上,在伙房炉子边。
黄轲和家人一起对年后进行了规划和安排,就像开会一样,主持人黄轲的各种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响应和拥护。
会议结束后,爹和小弟便去堂屋看电视。
这时李红见黄轲收起了本子,伸懒腰的时候摸了下腹部,她就把轮椅转过来悄声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是啊,我不是说感冒了吗?”
黄轲警惕的说道。
“不是感冒,我看你在摸腰杆啊。”
她嘴里说着话,扭头朝堂屋门看了一眼,“你撩起来我看看。”
黄轲听了没好气的说道:“大姑娘家家的,看我腰杆做什么!”
“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李红顿时红着脸小声说道。
“没啥事,瞎操心。”
黄琴却瞪着他说道:“她是不是瞎操心,你撩起来看看就晓得了,未必你还害羞?”
“你怎么也跟着凑合,都去看电视。”
黄轲干脆起身出门,含着一根一直没点燃的烟,在坝子里慢慢溜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