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因为角度太刁,年轻人没有打进,不过如果再轮到他打,那就绝无不进的道理。
王大胆松了口气,黄轲也在认真瞄准,选球的时候也会犹豫不决。不过只要确定了打某颗球,出杆的动作就比年轻人粗暴多了,与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不符,倒与他那微胖的身躯相配。
围观者和年轻人都判定他的技术太烂,但似乎运气比较好,连续打出了几个有效的传球,把几颗大分球都打进袋,小分球也刚好停在洞口不远。
黄轲瞟了一眼眉头紧紧皱起的年轻人,他鼻尖都似乎有汗,不禁暗笑起来,肚子一抽筋杆没稳住,竟然打歪了。
暗叫一声糟糕,但紧接着那颗球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慢悠悠的滚进了另一个洞。
“噎死!”
王大胆激动的飚了一个单词,而周围发出的是一阵轻微叹息。
他从老板手里接过二十块,抽出一张扬着,笑盈盈的问年轻人,还来吗?
这年轻人腮帮子一鼓,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块的,再加上几张碎钞凑足十块钱,轻松的说道:“运气很不错嘛,继续。”
好吧,黄轲又赢了,且用时比上一局要提前。
见王大胆把一块钱递给台老板,计算台子钱,那年轻人把眼睛一瞪低吼道:“怎么,赢了就想走吗?”
王大胆愕然:“咋啦,你不是没钱了吗?台子费我得给了啊,等会儿我们还上自习呢。”
“那也得最少打三局,这一局我不让球了,赌二十!”
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令王大胆忍不住倒退一步。
“可是你的钱呢?”
“欠着,难道你还怕我不认账吗?”
不是怕你不认账,主要是怕你把输了的抢回去。
黄轲鄙视着,上前推开快跟王大胆胸贴胸的年轻人,淡淡的说道:“你有钱的话咱们就继续,没钱就不要在这儿瞎哔哔!”
哔哔?
啥意思?
年轻人虽然不懂,但晓得不是好话。
“呸!老子会没钱?只是暂时没带而已,这一局必须打,否则就是你们坏了规矩,必须退钱!”
他的语气很强硬,而且用的是命令口吻。
“老板,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黄轲把视线转向台老板,大家的目光也移到了他身上。
“呵呵,这个……幺鸡的说法也没啥不妥,其实你们多打一局也没关系,台球费我可以免了,我、也可以给他作保,不会赖你们的账。”
妈的,早就知道是一丘之貉。
王大胆早已拎着书包退到了黄轲身边,两人背对门外,面朝众人。
不打球就打架,或者退钱,没第三条路可走。
如果打起来,那个年轻人估计连王大胆都打不过。
但是这些混社会的人根本没什么底线,下作的时候刀子棍棒随便掏,再说在人家的地盘上,以他们的尿性想单打独斗不可能。
诨号幺鸡的年轻人仿佛察觉到两人的企图,眼色一递,然后和两三个围观的小年轻围了过来,形势对黄轲俩人非常不妙。
“跑!”
他的喊声刚起,王大胆就窜出了门外,并拔腿就跑。
年轻人顿时怒吼着朝黄轲猛扑,但他早有准备,抬脚一蹬踢在年轻人大腿根,他一吃痛就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黄轲争取了先机,自然容易逃脱。
等他小跑到东门食店时,王大胆叉着腰正在猛灌冷茶。
黄轲有点微喘,现在他的个子虽然高了不少,但还是比较胖,虽然在锻炼,却没有把肥肉减下来。
两人简单吃过饭,剩下的钱一人买了点吃喝的零食,便朝电影院走去。
周日看电影的人很多,再说是小李的武打片,所以每个场次都有很多人等在售票口,后面还排着长长的队伍,随着夜幕降临人会越来越多,这时候就会混乱起来,死命的往前挤。
这时已经有了倒票的,他们在电影院有关系,只不过加价不太多,两角一张的票不超过伍角,否则人家自己费点力就是。
很多女性买这种票,因为挤在人群里很容易被一些醉翁之意不在电影的人士揩油。
‘南北少林’这部电影比不上短小精干、情节紧凑的‘少林寺’,但相较南拳王、武当、少林寺弟子等跟风电影,却又好看许多。
介于与那个叫幺鸡的年轻人有纠葛,台球室也离广场不远,黄轲和王大胆就像两个接头的地下工作者,低着头尽选人少的地方走,直到开演前几分钟才随着人潮溜进了电影院。
牛肉干、果丹皮、橘子汽水,再混合着各种独特的味道不断吞咽,坚持看完电影,才各自回到学校。
……
家里的大瓦房背北面南,东西横着大三间,中间的堂屋最后面隔了一个小杂物间,两边各自分成两大间,另外楼上还有两个阁楼式小房间。
农村人家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多,原先大部分扔在堂屋,后来为了编织方便,就在西头搭建了偏棚,杂物间就堆编织品。
黄轲和小弟一直住在西头第一间,大姐在隔壁,东边前面是伙房,后面是爹妈的寝室。
之前三兄弟都住一起,大哥进入初中后就自己搬到阁楼去了。
在与李家磋商李红的事情的时候,黄轲就让爹妈请人在河沟边一次性建了两间平房,一间专门用来编织,顺便堆放成品。
另一间作原材料的粗加工,漂白浸染白藤、竹丝、麦秆等,正好利用水泥板的平顶晾晒,免得晒在院坝上经常被踩脏。
平房的位置曾经是前世的维修工棚,现在老爹的修车私活经过黄轲的说服后暂停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老爹应该不会再开修理铺,自然不会累得动大手术。
当时他很不乐意,但黄轲说道:
藤艺坊目前虽然没有搞运输、开小煤窑、煮酒的人家挣钱多,但是每年的收入完全能够满足家里的开销,即使遇到什么大点的事情,咱家也拿得出现钱,而且咱们没必要去跟人家攀比啊。
再说您因为文化程度的因素在车队里是不可能提干的,那么我建议您继续上班,尽量做点轻松的活,如果觉得自己确实闲不住,想做事的话就想法提前退休,回来我保证给您找一个既轻松又能挣钱的事,再说长期接私活车队晓得了对您的印象也不好啊。
家里这几年的变化,基本上都是二儿子的安排,既然他这样说,那肯定不是在敷衍他,何况半夜偷偷摸摸接私活也确实艰难,不说怕单位晓得,起码自己没有个规律的作息时间,常常在上班的时候恍恍惚惚的。
老爹心里暖洋洋的,虽然没有马上同意,但从此就没再提搞修理铺的事情了。
黄轲当然不会敷衍老爹,他确实在打算给家里再搞一个产业。
八五年宝源就取消了人民公社,改成乡人民政府,原先的生产大队和小队也改做各村民委员会和村民小组。
关于农村的政策,宝源始终比外面要慢半拍,这与主要领导的思想意识分不开,有时候极其保守,有时候又过于僵化,教条主义十分严重,并且很容易走极端。
去年初Y县长成为县高官后,城市建设的速度就明显加快,落实各项政策也很彻底。
他的性格里有冒险因子,只要能提升本地GDP,不管什么点子都能让他感兴趣,稍加论证便敢进行实践,并且大量任用他认为有才的年轻干部,对那些做事畏手畏脚的人边缘化,或者直接踢到工会、体委等单位去喝清茶。
他的原话是,改革开放不能观望被动、要砥砺前行,没有敢为人先的精神就靠边。
身边的干部自从他上任后,基本上已经换得差不多。
雷厉风行的举措在地区引起了争议,但支持者占多数,并包含地委一把手。
在前世,他的结局不算太好,因为在九十年代中期改企的时候犯了小错误,最后调到地区任政研办主任,直到退休。
黄轲在前世作为一名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个级别的父母官。
但现在,他虽然还是一个高二学生,却没人知道他与宝源一把手见过面,并且还聊过几句。
包括县中的校长、家里的爹妈。
他那颗老心脏当时也禁不住叮咚几下,不过事后还是有点洋洋自得。
刘启东目前已经不是洪山煤矿的书记了,他是县改革工作领导办公室的副主任。
Y县长升任书记时,刘启东专门请他喝了顿酒,但酒后吐真言,说出索道方案是出自一个学生手里,余书记大感兴趣,就让他把叫黄轲的学生喊过去见一见。
一个微胖的高中生而已有什么好见的?
云书记高度赞扬了他的方案,并和他谈了谈当前的经济形势,当然考较的成分居多。
但是黄轲并没有说出什么振聋发聩的见解,最多在言谈举止方面比同龄人显得成熟稳重些罢了。
于是就鼓励了他几句,欢迎他大学毕业后回家乡工作,县里很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云云。
但是黄轲从谈话中的点滴言语,想到了宝源开发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