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知错，但坚决不改？
这话一出，朝堂上下，所有人看李清牧都跟看死人一样。
面对帝王的质问，别人都要一个劲顺着帝王的心意说，可你倒好，竟然敢说，坚决不改？
这是对皇帝的质问，心存质疑，心存不满？
死定了！
人要作死，谁也救不了啊，哈哈哈！
庞文正低下了头，也难以掩饰勾起的嘴角，他的身体因为过于兴奋，轻微颤抖。
众人都被李清牧的回答雷住了，所以庞文正的异样都没注意到。
祁昀也愣了愣，大概也被李清牧的回答震住了，愣神许久后，他忽然放声大笑。
“砰！”他一巴掌拍在龙椅上，怒声道，“李清牧，你好大的胆子！朕念你年少容易冲动，给你一线生机，你却不知好歹！怎么，是对朕之前的惩处，心有不满，嗯？”
“皇上，您之前对臣的处罚，臣心服口服，绝无半分怨言！”李清牧一脸认真道，“至于为何不改，皇上难道忘记了，我们家的庄子上，种的全是药材！”
“哼，这事儿之前朝堂上还弹劾过，不过被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活了，怎么，你难道想说，和那药材有关？”
祁昀冷笑连连，觉得这个臭小子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听他的胡说八道？
李清牧点头：“对，皇上，那些药材有一部分已经成熟了，马上就能收获，可那王大志却在这时候前来焚烧农田，实在是可恶！”
李清牧说到这里，一脸的气愤，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皇上莫非忘了？七年前隆冬，盛京城爆发时疫，病死六千余人，当时药馆的药材全部销售一空，甚至周边城市的药库都空了，可城中依旧急缺药材！十三年前，陇西一带，也爆发了时疫，死两千余人，同样是药材紧缺！
皇上，药材于国于民都是大利，可王大志却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臣打断他的腿，并非是一时气愤，再给臣一次机会，臣还是会这么做！所以，臣坚决不改！”
“你……”
祁昀猛地起身，指着李清牧，前面的一番话听着还有道理，可最后一句，实在是气人得很！
他正想呵斥，可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画面——一个少年，倔强地昂着头颅，对他的母亲说：母妃，我认错，但我坚决不改！
祁昀微微一愣，那是他七八岁的时候，闯祸了被母妃责罚，每次都这么说，气得母妃满御花园地追打他。
如今，母妃已经离他而去，而他最宠爱的妻儿，也了无音信，祁昀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但身为帝王，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否则，治下的臣子就会生出不臣之心。
他抬头，再仔细看着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忽然幽幽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李清牧一愕，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怎么问起自己的年纪来？
李清牧心里有点慌，面上不得不装作镇定。
“臣，今年十九。”
虽说不明白皇帝什么心思，但李清牧可不敢扯谎。
自己有多大，都不用出动御龙台，随便去户籍那边查一查就知道，这个撒谎真的是嫌命长了。
“十九？”
祁昀微微一愣，他还从没注意过李清牧的年纪，没想到竟然十九岁，和自己的十七皇儿，是同岁……
祁昀看着李清牧，眼里多了些柔色，“小东西年纪轻轻，胆子倒是很大，行，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农田本就是民生之本，轻易烧毁不得，又是药田……
也罢，那王大志蓄意纵火烧田，是咎由自取，此事，就此作罢！”
众臣原本还等着祁昀爆发雷霆之怒呢，结果对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闻了闻他的年纪，就和颜悦色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
众臣一脸迷惑，而一旁的庞文正，更是露出惊骇的神色。
这位帝王真的是……从不按常理出牌！
“皇上，纵然王大志想要烧毁农田有错，但李清牧这般凌虐他，也是过了，此事，就这么算了怕是不好向百姓交代啊！”
崔元贺不愧是铁头哥，太耿直了，皇帝已经说此事算了，但他还是要再掰扯掰扯。
祁昀的脸色瞬间难看。
“朕既然说此事作罢，那就作罢，朕金口玉言，难道还能反悔？”
“可是皇上，您也说了民生为本，此事必须要有个交代！”
铁头娃就是铁头娃，哪怕帝王怒了，他依旧固执己见。
祁昀目光冰冷地看着崔元贺，手掌摁在龙椅上，几乎要把龙椅的把手掐碎！
这个老东西，要不是看他并无私心，又是三朝元老，早弄掉他了！
就在这时，李清牧赶紧开口：“皇上，臣只是打断了他的腿，并没有凌虐他，至于那王大志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多的伤，绝非臣所为！皇上若是有疑虑，可以把王大志带上来，我们当面对质！”
“不必……”祁昀刚想摆手，谁料崔元贺捶胸顿足道，“皇上，恳请让王大志上殿，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祁昀忍着把崔元贺拍死的冲动，冷声道：“去！”
心腹陈公公立刻跑出去了。
京兆尹府距离皇宫不远，两炷香功夫后，王大志被人抬着担架上了金殿。
他只是个普通的乡野村民，哪里见过这么大的世面？更不要说看见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他吓得浑身哆嗦。
“崔相，你来问！”
祁昀往后一靠，把这件事托给了崔元贺，既然他提议的，那就该让他来评判。
崔元贺知道自己已经被帝王记了小黑账，但他无惧，他就是这个性子，凡事都较真。
崔元贺用严肃又和善的语气道：“王大志，这是金殿，帝王在此，你有任何冤屈，只管说，帝王会给你做主！”
“呜呜，小人……小人被他……他们夫妇打断了腿，还遭到了毒打，被他们拖拽着扔到了山下，小人身上全是擦伤，连骨头都磨出来了，小人撑着一口气，一路爬到了街上，才获救……大人，小人冤啊……求您为小人做主……”
王大志努力挤出一行热泪，哭得撕心裂肺，旁边几个官员见他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惨状，纷纷摇头。
李清牧缓缓上前，蹲下身，看着他：“王大志，你说，我们夫妇打断了你的腿？这个我认，但你说我们对你施暴？这么子虚乌有的罪名，我可不认！”
“呜呜，你……有……”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如果我们真的对你施暴了，你还有力气从山下爬到街上吗？就算能爬到街上，你还有力气哭喊？并喊得让整条街的人都听见？王大志，这是御前，你胆敢有一个字是假的，那就是欺君！欺君……是要诛九族的……”
王大志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