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巨口带着百余颗长牙仿佛一朵妖异的花在左小影面前盛开,但下一刻,这朵花翻滚着从半空扑落。左小影这时才感到了恐惧,才开始想要躲闪,然后他听到了兹兹响声,左手传来粘滑的触感,然后他看到翻滚的蟒蛇脖颈处出现了一团焦黑,团团青烟自那处腾起。左小影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虽然没有用出莲火术,但火行之力聚在掌心,推在这只巨蟒身上,连它刀枪不入的钢鳞也经受不住。
想明此事,左小影精神一振,竭尽精力将火行之力凝在掌心,其他几只蟒蛇眼见同伴受伤,而眼前猎物左手泛着怪异红光,右手长棍也不似寻常物事,也不敢轻易冲上前来。
左小影缓缓转了一圈,他身周有七八条巨蟒,或盘于高枝而垂落,或从脚踝深的野草里游走,四面八方围得密不透风。左小影在百物课上学过,蛇性最长,绝不会不耐烦而先退去,而自己则坚持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正在思量脱身之法,只听高处传来一阵激昂的鸣叫,随后千百片树叶无风而起,顷刻间将左小影围在其中。左小影只听得巨蟒嘶声大作,他连忙挥舞手中桃枝,害怕蛇群一拥而上。但高处又传来尖锐叫声,他一抬头,见一棵树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山鸡举着两只翅膀向一侧挥动,显然是让他从那个方向逃走。
“月兄!好厉害!”左小影叫了一声,挥动着桃枝向那个方向突进。虽与几只巨蟒擦肩而过,但在树叶乱舞的掩护下,左小影成功逃出蟒蛇包围。月司晨咕咕叫了两声,也展开翅膀,随其而来。
左小影跑了数十步,忽听得月司晨又是高声尖叫,他知情况有变,但尚不及戒备,只觉得脚下忽然一轻,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耳畔嘶声大作,一只巨蛇从右手边抬起上身,向左小影扑来,左小影抬起手中桃枝格挡,这一只巨蟒一触到桃枝又是飞快逃开。而另一只蟒蛇却缠住他的脚踝,左小影如法炮制,用桃枝刺向脚上蟒蛇,但桃枝触到蟒蛇鳞片后,它非但没有如左小影所愿逃开,反而缠得越发用力,高抬的蛇头上,两行暗红色的血液自眼睑流出。
“冤有头债有主,打瞎你的可不是我。”左小影被这蟒蛇的血泪惨状吓了一跳。他左手莲火术早已消散,此时火消水涨,经脉中尽是水行之气。左小影只得再以寒冰晶的心诀凝出一掌拍出,但蟒蛇不畏严寒,左小影的寒气只是让这只蟒蛇意识模糊,缠绕之力却似乎未曾削弱。左小影只觉得脚踝格格作响,几欲断裂,而身旁窸窸窣窣又游来几只巨蟒,他们同样双眼流血,张开了血盆大口,满打算让左小影血债血偿。
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几道白光以雷霆之势斩落,将左小影身边的蟒蛇钉在地上。左小影连忙抬头望去,一人从天而降,虽然穿着是与左小影相似的弟子装束,但头顶系带,腰身佩剑,眉目间不怒自威,已经隐隐有尊长的风范。他冷冷扫了一圈蟒蛇尸体,问道:“可有受伤?”
左小影认得他是金行的学生钟子齐,拱手道:“多谢钟师兄施以援手。”
“不敢当。”钟子齐回礼道:“说起来你比我早入门一年,应当是我叫你师兄才是。”但他态度冷淡,眼看着左小影自己费力搬开脚上蟒蛇的尸体也无动于衷,师兄二字当真只是一句客套。待到左小影好不容易站起来,他接着道:“你失踪三日,门派震动,掌门师尊连夜派出四十八人往各处寻找。请你和我立刻回阁,也免得其他尊长和弟子久寻无果,再生事端。”
左小影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自己失踪,竟然惊起如此大的寻人阵势,连忙说道:“有劳各位尊长和师兄弟费力寻找了,在下三日前落入深涧,才……”
钟子齐随口应了一声,还没等左小影说完,已经开始施法。但见从他腰后现出一把长剑,低低飘在草丛上,钟子齐从容地踏在剑上,慢慢升空。他回头,却看到左小影仍站在原地,满脸羡慕之色,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落回地面。
“师兄请上剑。”他让出自己的佩剑。
“哦?”左小影一惊,立刻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徒步回凌霄阁。”
“掌门师尊和诸位尊长已等得心焦,恐怕无心让师兄漫步山水之间欣赏大好风光。”
左小影脸一红,说道:“既然如此,有劳钟兄了。”他将桃枝插到腰间,颤颤巍巍踏上钟子齐的剑,此剑虽然悬空,但左小影踏上后只是微微一沉,并不坠落。忽然听到一阵咕咕叫声,只见一只胖乎乎的山鸡从林中飞出,一头撞在左小影怀里。剑身狭长,而左小影身在空中,本难以把握平衡,连忙伸脚撑地,才总算稳住身形。
“师兄,御剑飞行的时候,请切莫乱晃乱动,一但掉下去了,可就神仙难救了。”
“谢钟兄指教。”左小影重新在剑上站稳,又把月司晨牢牢抱在怀里,避免它乱跳乱动。大山鸡在他体内挣脱不得,只得老老实实缩成一团。
“哼!你这个师弟好大的架子。左小影,你为何不执师长礼,教训教训他。”
左小影低声说道:“钟兄虽然比我晚入师门,但年龄比我大几岁,修为更是强过我百倍,这个师弟我可不敢认。”心里暗想,比架子,有比你架子大的吗?
“喔喔喔!”
忽听得怀里的山鸡发出一阵惊奇的叫声,左小影赶忙回头看去,只见钟子齐手一挥,一展,从他袖间抽出一道耀眼白光。
“那是……钟子齐的太一纯钧剑。”左小影早有耳闻,此剑乃凌霄阁金宗的秘传法宝,由玉铃真人亲手传给了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钟子齐,据说此剑并无实体,只存一道白光,却可化作万物形状,又可以分裂成百千数量。只见白光平平展开,钟子齐踏足而上,接着两手一挥,左小影和他一起缓缓升入半空,忽然脚下一空,仿佛有钩子勾住他双脚,带着他飞也似的冲向前方。
只见千红万绿从眼前一晃而过,大地在自己脚下急速缩小,这是左小影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去瞭望大地,他忘记了恐惧,心中只留下惊叹。
正下方是平缓敦实的石磨峰,在其之后,是高耸入云的天烛峰,从天烛瀑涌出的河水,如同一条丝带,穿梭在溪谷之中。再升高,整座悬浮在云层中的玄岳山收敛于左小影眼底,但见十二座奇峰峻岭,层峦叠嶂,居中之地,层楼叠榭,碧瓦朱檐,正是屹立千年凌霄阁。凌霄阁正中,那片广场正是左小影每日走过的舞剑坪,溪水环流之处,凌霄真人的石像仿佛正注视着他。
他脚触到了硬物,霍然惊醒,发觉自己整个人已经落在了地上。广场有几个弟子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但左小影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是他第一次御剑飞行,那壮观的场景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明年,明年自己也一定要亲自御使长剑,翱翔于九天云上。他还有机会,他还有最后一年,可以让一切从头开始……
“小影!”有一只手扳住他的肩膀,有一个声音把他从玄岳山的景色中拉扯出来。他回头,看到高长煜的脸,他急切地对自己说:“小影,你死到哪里去了?“
左小影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只觉得高长煜的脸如此缥缈不真实。
“你就是左小影?”身旁一位黑衣尊长问道,左小影正待答话,那黑衣尊长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离开凌霄阁!依照门规,自当将你开除门派,驱逐出阁!”
什么?左小影一怔。要将我驱逐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