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东区哪里最繁华,就是菜市。除了这里,东区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只有人住,而没有生气。
沈良就是在这里找到的活干,也只有这里才有活儿干。他找到的活儿,主要是搬东西,卸货。
早在几十年乃至更早之前,没有人想到这里会建了个城市,因为百年来,这里从来都是荒芜人烟,连成形的道路都没有,唯一的优势,就是位于几国边境。没想到在战争中,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睡觉时头上会落下炸弹。
所以这里慢慢地人都往这里跑,并且最后有了瑞安这个小城,住在城内的都有十万人,还不断有人往这靠。
瑞安本身并不产粮食蔬菜,一切物资都是从至少几百公里外的地方运来的,加上中转的路过的,每天从四个方向进出的车辆,绵绵延延像条蛇,一天二十四小时从不断。
运输的起始都是装货运货,由此产生的对工人的需求,一直居高不小,对于有的人来说,只要你有力气,就能吃得饱饭。
沈良第一次刚进入菜市范围时,就有人凑上来了,偷偷摸摸带到角落,小声问是不是找活儿干。他有些莫名其妙,和自己的目的也有些不符,本着警惕地想法拒绝了。
他首先想的是找个店铺,自己手里还有些钱,这里人多,所有的商业活动都往这聚集,把钱投进去不会赚不到钱。但是找了好几天,期间也问了几家,都没有个音讯。
如此半个月,他没有办法了,就只能先找活儿干着。
开始的几天,沈良不知道去哪找活儿,都有哪些活儿,便去几条街的交叉口那里去等,也就是他来时有个汉子问他是不是找活儿干的地方。
他蹲在街边,靠在满是泥泞的路牌前,双手缩在袖子里,可以说毫无形象。
多年前,从出生开始,他的家里也算是小资之家,不说有多少房有多少车有多少存款,每个月也能舒舒服服的活着。长大后毕了业,虽然几经波折,但还是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企业,坐着办公桌,拿着小工资,也算活的滋润。
像这样的为生活而焦虑,到了街边讨生活的滋味,他以前从没想过,或许说那个时代的人都不会料到。毕竟那个时代,虽然说很多人都暗叹生活不易,进取艰难,但也没见谁真的饿死过。
时代和国家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没想到啊……
正当沈良被回忆带到过去,回味着以前没有珍惜的幸福时,一个黑人妇女走过来。
她走到沈良身边,蹲下来悄悄问,让沈良想起了以前那些街边声称送化妆瓶的人,“这位大哥,你需要服务吗?”
沈良一脸蒙,“什么服务?”
不会是?
果然,只见黑人妇女翘着厚厚的嘴唇,朝他娇哼道:“就是你想的那个呗。”
沈良忍住恶心,装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我想的什么?”
“就是,就是那个呗!”
黑人妇女娇羞撞了沈良的肩膀一下,臃肿的身体把沈良撞得一晃,就我往旁边倒去,被沈良及时伸手撑在地上稳住了。
他“惊讶”地道:“是卖老鼠药的吗?”
黑人妇女无语,“什么老鼠药?我看起来像是卖那东西的吗?”
沈良摸着下巴打量她一眼,点点头道:“像,像,都很具有杀伤力。”
黑人妇女怒道:“你,算了,看你一副糟老头的样,不知道还能不能行,而且,看你的样兜里肯定比连干净。”
说完,黑人妇女鄙夷地看了沈良几眼,咬着牙走了。
沈良嘀咕道:“你知道我的兜里比脸干净,那还来问我干嘛?而且看你的样,就知道你家好不到哪里去。”
又自嘲道:“没想到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可惜,都老了啊……”
感叹着,沈良又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四周,专心地等待着。
等了好久,沈良都有些打瞌睡了,才看到一辆半旧的皮卡挤着人群过来,到了街口处,下来一个人喊道:“五号街下货,要三十个人,去的快点。”
沈良隔得有点远,听得不够清楚,正分析那话里是什么意思,就看到街口涌出一窝人,纷纷往皮卡上去,挤挤攘攘,期间还挤倒几个,混乱中被踩了几脚,急忙从人群地下爬出来,人命地没再往里挤。
那皮卡里下来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只等人挤满了,心里数了数,人数没错,才走去一把把其中一个看着很瘦的人拽下来,也不管他在地上栽了跟头,头上磕出了血,喊道:
“还差一个,瘦的不要。快点!”
话音还没落,离得最近的一个汉子大跨几步,跳到车上去,裤裆被撕了个口而也不管,嘴角都笑的咧到耳朵后面了,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儿。
见人满了,人们嚷着骂着回到了街边,卯足了劲,继续等待下一次机会。
如此又来了几波,沈良都没赶上。他没占到好位置,也没经历过这样争抢的阵仗,当然抢不过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壮得像牛的汉子。
期间他想上前去找个好位置,发现除了路上已经被挤满了,想硬着头皮挤着其他人坐下,终究是头不够硬,在那些汉子们不善的眼神中又退了回去。
正丧气时,之前那个汉子见状,又如苍蝇见到有缝的蛋一样靠过来,对沈良说:“兄弟,找活儿干是不是很难啊?”
沈良没理他。
干瘦的汉子也不意外,自顾自地道:“你看,这里那么大哥地方,却有那么多个人等着,僧多肉少,你哪里来的机会呢?”
沈良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没理会了。
干瘦汉子知道他还有戒心,但已经开始动摇了,便又加了把火,道:“你看,再等一等,好玩的事就要发生咯。”
沈良有些疑惑,正在犹豫问不问,就听到前方传来喧闹声,转过去看,立马被吓了一跳。
时至下午,来了一辆又一辆车,很多人拼命想挤进去,却屡屡被挤出来,急的不只有沈良,一个个都心里像火烧一样,怒气也一直在积压。
又一辆车来了,沈良心里烦闷,加上汉子一直吧啦吧啦个没完,所以没听到,但其他却听到了。
一堆人又疯了一样往前冲,动作都不在那么收敛了,奔跑间有的人曲肘撞人,还有的伸脚去绊,有人被撞得趔趄,有人被绊得摔倒。慌忙爬起来时,看到已经落了好多了,心里的怒气压不住,直接拽向前面的人。
一时间,全乱套了,一个个都失了理智,也不想压抑,直接甩着拳头就往旁边的人脸上身上打去,除了几个跑得快的上了车,其他的都被拉回了战团中。
车上的人听到了声音,都纷纷下来看戏,莫说不急,就是急得很了,也不会这看戏的好时候。
沈良看过来时,已经乱作一团,混乱的人群中隐约还有血水飞散。
感受汉子又道:“看到了吧?每天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发生一次这样的事。”
沈良回头,道:“然后呢?”
“然后?”干瘦汉子嗤笑一声,“伤地轻就去,伤得重的就回家呗。”
沈良感到疑惑,“就非要这样吗?等下一个不行吗?”
“等下一个?”干瘦汉子已经不掩饰他的不屑了,“等什么下一个,没了,最多再来几个辆车就没了,到了天黑就没了。
更别说这里还有那么多人,不可能都轮到的。
不这样?他们不知道吗?谁不是抱着个侥幸,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倒霉,觉得幸运的会是自己。”
沈良沉默良久,才道:“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干瘦汉子笑道:“我这里有门路,你要来吗?不用在这里等,也不用怕会发生这样的事。”
沈良眯眼,“我需要付出什么?”
干瘦汉子拍手道:“聪明,我以为不诓你,我要抽你工钱里的百分之十。”
“那我是去做什么?”
干瘦汉子随意道:“也是苦力活,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
沈良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
干瘦汉子绷着脸,似乎憋笑一样,站起来到:“走吧!”
沈良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跟了上去。
太阳开始西斜,不让人感到热,反而感到凉了,街上的气愤更加紧张,一个个地都如同饿红了眼的老虎一般,狠狠地盯着周边除了熟人之外的人,其中还有些鼻青脸肿的,也没有离去,而是一边揉着脸忍着痛,一边等待。
只有沈良和感受汉子离去的背影颇为平静。
干瘦汉子带着沈良,走过繁闹街区,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这很奇怪,不远的地方传来人群喧闹的声音,但这条巷子却很安静,看不到一个行人,也看不到一家开着的店铺和餐馆。
沈良有些不安,逐渐放慢了脚步。
干瘦汉子突然回头,眯着眼盯着沈良,然后又笑道:“别怕,很快就到了。”
沈良迟疑了。
走了几步,正当沈良犹豫着是不是回头跑时,只听干瘦汉子道:“到了。”
沈良抬头,看到转过这个弯,就是一个简单的门口,双门大开,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能很清楚地看到,三轮车上堆放着些硕大的金属仪器。
而在车旁,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吃力地搬着。
沈良提着的心悄然放下了一些。
干瘦汉子带着他走过去,不过没有让他去帮忙搬东西,而是带领他走进门内,从旁边找出一件白大褂,又带着他往里面走了。
连续进了三道门,拐过四条甬道,再走到一扇门前,他才停下来,示意沈良自己进去。
沈良一走到门口,就看到令他脑袋炸裂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