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一家凌晨来到“104”号街之前谈好的房子前,但没有立即得以进去,敲了很久的门也才没有人开。
一直等到火辣的太阳照下来,门才缓缓打开,那个老人蹒跚着走出来。
经过漫长地等待,一家人不但身上都是汗,整条街上也没有个商铺,买不到吃的,都饿得咕咕叫。
尤其是小沈旭的弟弟,已经焉吧了,靠着麻袋自己嘟囔有声,也把怀里的小兔子也揉哼哼唧唧的。
看到一家人,老人脸色都没变一下,扫了一圈后,转身径直回了屋,只有空气中飘来一句:“进来吧!”
一家人还没动,小家伙就抱着兔子颠颠的跑了进去,浑然没有怕生的样子。
小沈旭嘿嘿一笑,也抱着个箱子跟在后面。剩下沈良夫妻两个相视一笑,也走进屋去了。
到了客厅外的楼梯间,老人早就站在那,看到全来了,指着楼上道:“你们就住在上面,别弄坏了东西。”
说完,又丢了句话后就走了,|“赶紧收拾好,就去做饭吧。我饿了。”
老人淡漠而又理所应当的语气让小沈俊有点不舒服,对着背影遥遥吐了舌头。
沈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对老人家要尊重一点。走吧我们上去,快点弄好去做饭吃,一早上没吃都饿了吧?”
听到这句话,小沈俊眼睛放光,当先冲上了楼梯。
一家人上楼,来回看了看,发现楼上出乎意料的好,两室一厅,还有厨房和卫生间,附带个挑空的阳台。家具都有,但上面都覆了层厚厚的灰。当下满意的一家人放下行李,去楼下楼梯间里拿了扫帚铲子等工具,麻利地打扫起来。
忙了一个多小时,客厅先打扫了出来,有个放东西的地方,这时肚子里已经开始造反了。找出带来的一些东西,做了一锅面,沈良想起来老人说的要管饭,便给老人端了一碗下去,没想到就坐在沙发上,可能已经等了很久了。
把面放到桌上,根据这两次看到的的老人的态度,沈良以为老人会发脾气,没想到老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端起面就埋头吃起来。
吃完饭,沈良全家出动,连坐不住的小沈俊也一起,一直干到天黑,才把全部地方打扫干净。
到了晚上,做好饭去叫老人上来吃,在饭桌上,天真的小沈俊好奇地问道:“老爷爷,你家就你一个人吗?”
其他人的的脸色瞬间变了,经过这一天的了解,这个沉默寡言的老人可能一个人鳏居在家,性格比较奇怪,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想来以后接触深了能有所了解,没想到小家伙第一天就来了这么一句。
小沈旭在桌子下踢了弟弟一脚,小家伙便瞪着他。
沈良刚想为小孩子的错误道歉,没想到老人脸色也没变,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挤出个:“嗯。”
小家伙还想说什么,被他哥拍了一下脑袋,堵回去了。
沈良见状只能摇头,相比让他省心的大儿子,小儿子就要让他担忧得多,到五岁了还是天真而可爱,放到以前沈良没意见,反而很高兴,这正是健康成长的样子,早熟的孩子是好,但也会丢了某些东西。
但放到眼前,沈良就很担心了。在瑞安这个城市生长的孩子,往往早熟地太多,几岁就了解了世界的样子,不是像几十年前信息爆炸时那样,很多孩子小小年纪就会拜金,跟你说这个哪个明星好看,细数哪个贪官太蠢,甚至还能畅聊宇宙,侃侃历史。那只是信息爆炸时代的恶果,只是躲在屏幕后看世界。
瑞安的孩子是真正面对着这个世界,现实中好的坏的,恶的善的都清晰地展现在眼前。他们知道生活不易,知道人心险恶,更知道成长的艰难,而这在以前,只有极少数的所谓农村孩子才知道这些。他们中很多人五岁就帮着父母干活,八岁就行走在混乱的街道上,不知道哪个角落会蹦出个大汉,哪里会爆发械斗和战争。
更有一部分孩子,像被丢弃在路边的麻袋,夜猫野狗都不会与他们为伍。他们整日在垃圾堆里打滚,抢起地上的馒头来比野狗都要疯狂。
沈良当然不希望小儿子会变成那样,只要他活着也不会允许,但他希望儿子能明白,这世道的艰难,现实的残酷。
可怎么教导都没有,总是很懂事的听,还能在父母劳累时逗乐,但过了就忘了,一严厉起来,却又学着猫狗打滚撒娇。夫妻俩往往无奈摇头。
毕竟小儿子不像小沈旭一样,大儿子刚出生不久,就被夫妻俩带着奔波逃难,定居瑞安后成长的几年时间,见证了家里最艰难的阶段。
这样的经历是难以复制的,沈良不可能给小儿子也复制一遍。
也怪自己夫妻俩愧疚大儿子太多,对比过去,从小对小儿子宠溺太多,最后难以矫正了。
被拍了一下脑袋,小沈俊有些恼了,嘟着嘴就像把碗摔倒桌上,被母亲瞪了一眼,悻悻地吃饭了。
老人倒还是那副淡漠一切的模样,一语不发,直到吃完手里的那碗饭,临走时说道:“以后做饭来楼下做吧,东西都有,也方便。”
一连几天,一家人都在家里收拾和打理,直到把一切都打理好后,初步有了家的模样,才开始处理其他事情。
头一个星期,沈良每天都在原来的家和现在的家两头跑,东西倒是搬完了,只是去配合房东夫妇打扫干净就行了,更多的是处理那个餐馆的事。人走了,但餐馆搬不走,只能带走一些简单的东西和设备,店面什么的要想办法转手卖了,或者租出去。
贴了告示,等了几天,没有人来,过了几天才陆续有人来问。
在拉扯价格的过程中,沈良一家搬走的事终于在街坊间传开了,具体的缘由除了当事人知道的不多,一时间议论纷纷,毕竟沈良开了几年的餐馆,认识的人也多,走到街上时都有人来问。
又的问搬家的原因,也有的问搬到哪儿了,对于这些,沈良打了哈哈随意应付过去,其他的一句话没说。
过几天,店面的问题谈好了,被一家五口租了出去,似乎是外来的,沈良不认识,但价格谈得很爽快。因为目前手头紧,所以希望先付一半,另一半后面再给。沈良答应了。
因为城市原来的规划问题,街就那么大,店铺就那么几家,一些后来的人没赶上,一直羡慕的紧。这次沈良刚挂了单子,很多人就动心了,但都想等到后面去谈,自己也有底气些,没想到凑到一起了。
来的这些认识的人中,大多只谈感情不谈钱,压了大半的价,只扯关系如何近,其余不谈。
其中那个压价最狠的,沈良没答应,他就每天跑到门前守着,看到沈良来就凑上去叭叭个不停,搅得沈良不胜其烦,连和正经来谈生意的人都没法谈下去。
店面交接的那天,他来到店门口扯着嗓子喊:“良子,我来给你送钱来了,提一半的价,怎么样,文哥对你好吧?”
沈良此时正和对方拟写协议,听到声音写错了一个字,告歉一句站起来,走到门口,对自称“文哥”的人说:“不用了,我已经卖出去了。”
“文哥”蹬着小短腿跳起来,怒道:“你怎么能没和我说就卖出去。”
沈良闻言错愕,冷笑道:“我的店,为什么要和你说?”
“你你你……”,“文哥”指了指沈良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关于沈良家的传言又多了一句,沈家干了亏心事,急着跑才把店给卖了。说的人多,也就成了真的。
对于这些,沈良并不知道,知道了怕也没那么在意,就当是听放屁了,虽然放屁的人有点多。
总算忙完搬家的事,沈良还没好好喘口气,一件事又压上了心头,逼得他立即行动起来。
在新家住了几天后,一顿饭要填五个人的嘴,难度可不小,老人家里存的东西没那么多,撇去坏的过期的,只够吃了两天,就得去买了。与北区又不同,东区的集市只有一个,很大,绵延了几条街。还包括所有的商铺,很是热闹。其余地方,再没有卖东西的地方。
市场繁华热闹,但离得很远,从家里走过去要花一个小时。而且到了那里才发现物价很高,几乎是北区的两倍,有的贵重如烟酒,更是达到四五倍。小沈旭和母亲一起去,害怕母亲买的多拿不了,没想到花光身上的钱后,买的东西一个人就可以拿得下。
带回家后,竟是一天两顿饭就吃完了。这在北区能够半个星期的吃的东西,省一点还能更长。
可以料想,如果吃老本的话,算上卖餐馆收来的钱,所有的积蓄只够所有人吃半年。
刚开始一家人还为老人的一块钱租金高兴半天,至于管饭?谁都没有在意,没想到,这个仅仅只管饭的要求,却并不容易。
从那以后,沈良每天吃完饭就出去找活儿干,并看看能不能找到再开个餐馆,不管效益好不好,工作和休息都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不用多受罪。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沈良还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丝毫没有收获。
直到半个月后,沈良才找到几个搬东西的苦活儿,工资不高,除了自己吃饭的,能剩下几十块钱。偶尔有管吃的活,报酬少点他也干,而且早上不吃饭就出门,到工作的地儿多吃点,偶尔还带点回家去。
陈虹看到丈夫太累,也想出去找点活儿干,被严厉地阻止了,沈良难得的对妻子发了火,不管怎么说就是不准去。因为沈良知道,不管那个时代,总是对女性要更不友好一些。不像男人,可以把自己当成烂泥,遭到怎么揉怎么踩都行,吐口血站起来还是个汉子。
可女人就不行了。
小沈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咬碎了牙齿也买办法,只能干看着。毕竟年纪太小,小胳膊小腿,什么也做不了。即使在陈老的指点下锻炼了一段时间,也只是长高了一点,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同时,听陈老的话,他也不敢把自己往死了练。
祸不单行,当时隔多年后,这个家庭再次为基本的生活而烦恼的时候,一桩麻烦也跟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