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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进入枫叶的第一年,除了男女分班的做法让我们实在无法理解之外,我的校园生活的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之前在八中的那个让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的“学渣”,一下子便成为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正式进入十年级之后的第一周,我们班级的领事“老吴”就将一张表格发到了我们每个人的手里面。大家一看,原来是一张校园社团的清单,上面罗列着各种各样存在于枫叶高中的社团,而我们十年级的新生也可以自由选择若干个自己感兴趣的社团来加入。我仔细看了看,只见清单上面的社团有“吉他社”、“魔方社”、“话剧社”、“摄影社”、“厨艺社”、“美术社”、“社会热点话题讨论社”等等不下几十种老生们创立的社团,活动时间大多都是每天下午3:30放学后至晚饭前的两三个小时里面。可是这张表格上面最吸引我的并不是这些一个个已经建立的社团名字,而是最下面的一句话:

“若有任何学生想要创立社团,请及时与扎布主任沟通具体事宜!”

就是因为这句话,勾起了我想要自行创建一个社团、自己当“老大”的愿望。我实在是太典型的“狮子座”个性了,无论身处哪里,都总是想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舞台上的明星,而来到枫叶这样一座西化的国际学校之后,看到了这么多种五花八门的社团,还大多都是学生们自己建立的,我的心里哪能不痒痒呢?当时学校里面最火的社团,分别是由加拿大籍男老师“Luke(路克)”担任社长的“吉他社”、以及参加过全国魔方大赛的邱翰学长创立的“魔方社”。“吉他社”的社员几乎全部都是小姑娘,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社长Luke是一个比我们差不多同龄的大帅哥:他的身高不高不矮,正好一米八三,一身健美的肌肉在腰部形成了让我们男生都嫉妒的“人鱼线”,再加上他那贝克汉姆一样的面孔,两撮小胡子,一头半长的金发性感地捶在额头上,偶尔还就着手中的吉它弹唱一首优雅的法语歌——面对这样的老师,正值高中、春心荡漾的女孩子们怎么可能不被迷倒呢?所以除了Luke的加拿大历史课堂堂爆满之外,他担任社长的“吉他社”也自然成为了女生们放学后必去的地方。“魔方社”是仅次于Luke老师“吉他社”的另一个火热的社团,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正流行魔方这种玩具,大家几乎人手一个,还因为社长邱翰同学曾经在一个全国性的魔方大赛中拿到了二十九秒的好成绩,“盲拧”也只花费了一分零九秒。这样的数据在真正专业的魔方领域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之中已经很是优秀了,所以凭着自己玩魔方的技术,社长邱翰一时间也成为了学校中好多人崇拜的偶像。要是说学校里面最冷门的社团,那自然要数那个什么“社会热点话题讨论社”了,就冲着这一连串复杂但是又毫无吸引力的社团名称,相信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加入进去吧!据参加过的同学跟我说,这个社团在新学期开学的第一次活动中仅仅有两人报名参加,再加上社长、副社长,一共才四个人,而活动的一个半小时中也几乎没人说过几句话,四位大爷大眼瞪小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开始一直冷场到了结束的时间。最终这个社团也在两三次清冷的活动之后便宣告解散…

拿到了这份社团的表格之后,我们这些刚刚进入到枫叶高中部的新生们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没什么特长的,便选择一个已经存在的社团加入到里面;有一技之长的,就纷纷建立了又一批稀奇八怪的社团。而在这些由十年级新生创立的团体中,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社团便是由我亲手建立、亲自担任社长、很快便被大家称为“枫叶第一社团”的街舞社。说起自己为什么会有能力创建这样一个听上去非常“高大上”的“牛X”社团,其中的故事值得我花费一些笔墨在这里好好地讲上一讲。

说起街舞,那么就要回到我参加大连八中的那次新生军训了。军训为期五天,在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全体教官和新生坐在军营的操场上面举行了一次篝火晚会。晚会嘛,自然需要有人上台表演了,而第一个节目就引爆了全场,点燃了大家的热情,让整场晚会就在这热情洋溢的气氛中一直持续了下去。这第一个节目,是由1班的刘天阳同学和我们2班的李岩同学共同带来的一段街舞表演,当主持人报出节目名称的时候,下面的人群中就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而伴随着女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只见刘天阳和李岩两个人身穿白色衬衣,打着黑色领带,头戴礼帽,下身配上一条肥大的滑板裤,上面还拴着各种各样的金属裤链,在舞台灯光的配合之下不停地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这要是在平日里的大街上面,看到谁穿着这样一身不但花里胡哨、还完全不搭调的“奇装异服”出门,难免少不了被旁边的人指指点点。但是在舞台的灯光之下,伴着劲爆的舞曲,再加上台下女性观众刺耳的尖叫声,这一身却让台上的那两个男孩显得异常帅气。伴着“亚瑟小子”的那首超级动感的舞曲《Yeah》,刘天阳和李岩两人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为大家带来了一段非常精彩的街舞表演,尤其是伴随着舞曲最后一个节拍,两人同时将帽子扔向了观众群,然后还不等下面的女孩们站起身子来接,突然间,他们用头顶住地面,双手一撑,还来了一个倒立的动作,然后便在大家近乎疯狂的尖叫声中结束了表演,两人又在舞台上多站了一会儿,尽情享受了一番大家的追捧和崇拜之后,才大大咧咧地走下了舞台,回到了自己班级的队伍里。

“你小子可以啊!军训的时候蔫了吧唧的,不声不响,没想到街舞跳得这么好!”

“李岩,刚才在台上,太帅了!”

随着李岩微笑着回到了我们班级的观众席中,大家有的上去扒了扒他的头发、拍了拍肩膀表示佩服,有的则直接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而女生的队伍中更是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女孩子们纷纷扭头偷偷地看看他,害羞地捂着嘴笑笑,又生怕被他发现似的急忙将脑袋转了回去,摆出一副假装继续看下一个节目的样子。其实李岩和刘天阳两个人长得并不是很帅,用我后来的“专业眼光”再去回想他们当年的那一段舞蹈,也只能说他们勉强背住了整套动作而已,实在称不上精于街舞。可是那时候自己从来没接触过舞蹈,而学校里大多数人平日里除了考试就是赶作业,对于帅气的街舞更是第一次亲眼见识,所以大家只听到“街舞表演”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再加上晚会现场舞台、灯光、音乐和气氛那么一烘托,刘天阳和李岩两个人瞬间便成为了八中毫无疑问的“舞神”。虽然那场篝火晚会很快就结束了,但是他们两人因为那段街舞表演而在八中成为了全校都知道的名人,着实在同学们当中火了一段时间,就连大连八中在网上的论坛里面也有好多人在不停地讨论着学校里的这两位“舞神”。

看到这儿,身为狮子座的我于是便坐不住了。看到同学们对刘天阳和李岩同学的那些羡慕和追捧,我十分嫉妒,原本这些应该都属于我才对啊!为什么那天晚上在舞台上耍帅的人是他们两个而不是我呢?那时候,自己心里面已经萌生了要去学街舞的想法,但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有关舞蹈的东西,想知道哪个街舞学校比较好,但是又碍不下面子去问他们两人。就这样,我将这个想法憋在肚子里面,一直到那年学校举办的新年联欢会上,刘天阳和李岩重新编了一套舞蹈,又一次登上了八中的舞台。这次新年联欢会之后,看到他们两人在学校里面就好像两个大明星一样,无论走到哪都会被大家认出来,纷纷对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就差没举着小本子冲上来索要签名了,憋在我心里的那股子强烈的愿望便让我再也无法等待。于是趁着自己脑袋一热,我手一伸,将李岩堵在了教室的门口,虽然心里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还是耐着性子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口吻说道:

“李岩,你的街舞是哪里学的?”

“百分之舞!”

听到这个有趣的名字,我眉毛一扬,问道:

“哦?这名字听上去不错啊,很专业!那这个百分之舞在哪里呢?”

李岩笑着用手向旁边指了指,回答说:

“离咱们学校很近,就在长江路和振工街交叉口的路北。你要是想去学街舞的话,跟他们提一句是我介绍过去的,咱俩以后的学费都能打折!”

凭着李岩热情的介绍,我很快便找到了这家就坐落于家里小区北门的“百分之舞”。没想到离家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座小有规模的街舞学校,枉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之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呢?或许是因为之前自己对街舞这种东西完全不了解,所以根本没注意的原因吧。看着街舞学校里面满墙嘻哈风格的涂鸦,再加上不时便有三三两两头戴鸭舌帽、身穿肥大的滑板裤、脚蹬板鞋、还挂着长长短短的金属链子的男孩女孩们从我身边有说有笑地经过,走路的样子屌屌的,我心里面便又开始有一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挠着自己痒痒。

“帅哥?是想学街舞吗?第一次来?”

一个甜美的女声让我从旁人身上甩来甩去的那些闪亮的链子上收回了目光。我扭头一看,一个年龄至少也在三十五岁以上的女人正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微笑着看着我,而她眯起来的两个眼角处已经明显地露出了鱼尾纹。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去研究刚才那个悦耳的声音到底是不是面前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女人发出来的,只听她张了张嘴,继续说道:

“我们百分之舞现在开设了四种目前比较流行的舞种:Popping机械舞、Breaking霹雳舞、Locking锁舞,以及只适合于女学员的Jazz爵士舞。那么这位帅哥,你想要报名学习哪个舞种呢?”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心里想着她看上去应该是这座街舞学校的老板或者老板娘一类的人物,还没大没小地一口一个“帅哥”叫着,声音还那么甜,直叫得我浑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转念一想,毕竟像街舞这种Hip-Hop街头文化起源于美国,所以他们这帮玩街头文化的人开放点也很正常,想到这,身上的鸡皮疙瘩便退了去。我用手从口袋里面翻出妈妈交给我当学费的钱,对老板娘说道:

“我准备参加Popping的课程。”

就这样,我便开始接触街舞这种专属于年轻人的文化。说起来,街舞在我过去的生活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前前后后陪伴了我大约五年的时光。除了在八中、枫叶高中之外,后来来到美国伊利诺伊理工大学,童心未泯的我仍然加入了学校里面的街舞社团,在大一的时候和社团中的其他各个国家、各个肤色的队友一齐排练舞蹈。“百分之舞”的popping老师是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艺名“小三”,听其他熟悉他的学员跟我说,“小三”小学还没毕业便退了学,先后跟着好多街舞界的名师学习舞蹈,而其中最让他骄傲的一段求学经历便是他曾经前往美国,身拜世界舞王——迈克尔杰克逊的名下学习了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严格地说,那只是迈克尔杰克逊借用自己名义举办的一个短期速成班罢了,有不下数百名从世界各地慕名前来的学员,迈克尔杰克逊更不可能一一记住他们的面孔和姓名,可是毕竟“小三”也通过这样一段经历和世界的舞王搭上了关系,足够他跟别人吹嘘一阵儿了。“百分之舞”借用他的经历为自己在大连的街舞界赚足了眼球,而“小三”也因此成为了“百分之舞”第一名师。所以,由名师“小三”教授的Popping课学费也理所当然地高于其它舞种的课程。我之所以会选择“机械舞”,是因为在街舞界流传着一句话:

“Popping是街舞中的绅士舞。”

Popping的舞者往往会在表演的时候头戴礼帽、打着领带、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而由于Popping没有固定的动作和套路,所以每个Popping的舞者都会跳出专属于自己的一套独特舞风,尤其是大家在一起“斗舞”的时候,两边的人风格迥异而又势均力敌的舞蹈总是能带来狂热的“炸场”效果。“霹雳舞”则完全不同,好像看上去永远都是那么几个固定的动作:双手拄地、两腿迈来迈去的“六步”;用头和后背抵着地面,双腿举在半空不停地宣传的“大风车”;以及单手撑地,双腿往上一蹬的倒立动作“小地板”等。“霹雳舞”的学员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面也都在为了这仅有的几种“霹雳舞”动作练习基本功——比如倒立、平衡、手臂力量等等,之后伴着音乐节奏做出这几个看上去花里胡哨的舞步,就算是“霹雳舞”中的高手了。所有人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动作,非但毫无创意,并且看着“霹雳舞”舞者总是脑袋上一顶鸭舌帽、一身宽松肥厚的运动装的打扮,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就像是一群街头小混混一样,岂能和有着街舞中的绅士之称的“机械舞”相提并论呢!所以,即便学费高于“霹雳舞”,我还是因此而选择了由名师“小三”担任教练的Popping课程。

“小三”将自己的课程分为了九个阶段,由最初级的“一段”直至最高级的“九段”——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的舞蹈火候也就在六段、七段左右,而由于Popping这个舞种的自由度较高,所以高级课程便不需要老师来带领,而是完全任由学员们自由发挥、自己去领悟,就像武侠小说里面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一样,往往都是大家自己悟出来的而不是师傅教的是一个道理。我还在八中的时候,因为学校、家和“百分之舞”之间离得太近了,所以我一直坚持按时“上课”,但是后来因为从八中退学、又转学到几十公里之外的枫叶国际学校,平时还住在学校里面,所以便没有了太多时间再去上课了,而自己的Popping水平也停留在了“三段”。虽然仅仅只有“三段”,却足以表演给别人看了,更何况后来在枫叶高中自己开设的那个街舞社,招收的学员都是完全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外行,只教他们练习基本功就可以练上个一年半载,所以即使“三段”的舞蹈水平,也足够让我稳坐“枫叶第一社团”社长的位置。

这段学习街舞的经历,最重要的并不是后来让我当上了枫叶高中的街舞社长,而是帮助我艰难地渡过了自己在大连八中那段痛苦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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