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黑暗中才出现一抹沫褐色的身影,他手拿着烛台,身姿修长,忻长笔挺,在这破落的殿堂中,有着一种悠远而出尘的感觉。
“太子妃大驾光临,寒舍太过简陋,恐怕污了太子妃娘娘洁白无瑕的美艳华服。”
笙歌笑了笑上前走了两步,并没有接他方才的话语,而是问道:“方才那一抹黑影是你吗?”
姬以沫转身将烛台放到桌子上:“在这个地方生活的不是疯子,就是痴傻之人,太子妃娘娘方才看到的不过是我的随从,因着在这个地方困的时日太久,已经不再似从前一般,如今出入无常,形似鬼魅。”
笙歌留心看着一旁的黑暗,随后壮了壮胆子走进正殿,来到姬以沫身边,走近了才看到,从前的那一股清风霁月,朗朗乾坤,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他头发蓬乱,胡茬肆意横生,因着低着头,笙歌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平日里他们给你的衣食够吗?”笙歌看着虽然已经开春,这里还是清冷无比,姬以沫的双手红肿伤疤层生,看来应该是因为寒冷生了冻疮。
“够或者不够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也是坐等死亡的人了。”
笙歌看他无心聊天,便也不想再多问下去,伸手唤了星月进来,星月点点头,将手中的篮子放到桌上,退到了一旁。
“这些是我给你带的一些吃食,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便每日黄昏都让星月给你带来,你放心,星月手脚轻盈,一般人发现不了他。”说完笙歌扭头出了正殿。
“我之前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给我送吃的?”
笙歌回头,循声望去,他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笙歌浅浅一笑:“归根结底,你也没有伤害与我,在我心中,你依然是那个在南阳城头回忆过去的男子,不管你如何落魄,我都相信你还是之前那个你。”
姬以沫紧了紧双手,缓缓地回过头,看着立在堂下的笙歌,还是那般的单纯炽热的眼睛,他忽然间喉头一阵梗塞,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笙歌走出了清宸殿,还有从篮子里传出来的阵阵清香。
大约过了许久,笙歌才回到昭阳殿,还没进殿门,就发现流柠和玲珑两个丫头神情慌张的站在昭阳殿门口四处张望着,玲珑嘴角还有一丝鲜血。
看着眼前这场景,笙歌赶紧走上前,焦急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看到笙歌,两个丫头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双手紧紧的上前握着笙歌的手:“太子妃,您赶紧快去看看皇孙吧!两位小主子忽然间呕吐不止,伴有腹泻,昭阳殿里跪了一地,太子爷生了好大的气,娘娘您快进去看看吧!”
什么?慕笙和盼星出事了?笙歌心里咯噔一声,脑袋一片空白,顾不得问玲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赶紧进了昭阳殿正殿。
一进正殿,满屋子里都跪满了人,三位良娣,还有一屋子的婢女太监,以及躺在地上已经起不了身的宫奶娘和正在为慕笙和盼星饰针的方大人。
笙歌顾不上多问,立刻跑到方大人身边,焦急地问道:“方大人,慕笙和盼星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忽然间呕吐呢?”
方大人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扎完针之后俯身行礼:“回禀太子妃娘娘,两位皇孙这是中毒了,毒素侵入肺腑,因而发现的晚,两位皇孙还太小,所以微臣得赶紧进行救治。”
“中毒?怎么会中毒?”笙歌细细地回忆起今天两个孩子所用的一切物品和用的膳食,都是经过自己和奶娘细细查验的,怎么会中毒呢?
“这件事我倒想问问你,我的太子妃,你今天究竟在忙些什么?竟然连两个孩子都不管不顾,要不是今天我去看了看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现在就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姬以寒冷冷的看着笙歌说道。
笙歌心头一惊,这还是姬以寒吗?他语气寒冷,怎么会对自己这么说话,他从来没有对自这般疾言厉色过。
“本太子问你话呢!你是聋了吗?”姬以寒蓦然抬手狠狠的抓着笙歌的脸颊,迫使笙歌看向他。
自打慕笙和盼星出事后,他就派人疯狂的寻找笙歌,可是半天都不见人影,南阳宫里几乎每一处都找遍了,而现在,她身上落满了灰尘,鞋子上全是泥点,他便心中有了答案,原来她丢下孩子是去了清宸殿,是去看了姬以沫,她究竟有什么事情连两个孩子都不顾,就这样跑去见自己的仇人,他们两个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只要越想到这里,姬以寒就越生气,手不自觉的加紧了捏着笙歌的力度。
笙歌钻心的疼着,看着眼前姬以寒暴戾的样子,眼神如陌生人一般冷漠,笙歌心里就像针扎似的疼,却还是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说话,任凭脸颊两边传来即将要骨碎的声音。
“太子请息怒,太子妃娘娘一定是有难言之隐,请太子饶过太子妃吧!”龙扬上前抱拳求情,他眼睁睁的看着笙歌的脸颊和脖子处已经憋的通红,却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斗胆上前一步劝谏。
“是啊!太子,我们娘娘一向对两位皇孙尽心尽力,就是在太子也不在的时候,也都是太子妃一人在照拂,婢子们都看在眼里,太子妃娘娘怎么回事那种狠心之人呢?”玲珑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说道。
“都给本太子闭嘴!若是谁再求情,下场就跟这两个奶娘一个样!满宫殿这么多的人,都照顾不好两个皇孙,本太子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说完姬以寒又紧了紧手,脸凑近笙歌狠狠的说道:“告诉我,你方才去了哪里?”
一旁的星月着实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急得像个小孩子一般跺着脚说道:“哥哥,姐姐,去了……”
“星月!不……不许说!”笙歌强忍疼痛艰难的回过头,看着星月,随后眼神如利剑一般看向姬以寒,不知不觉,眼眶一阵湿热,缓缓地说:“太子好生威风……既然觉得笙歌为母不良,何不杀了笙歌以泄其愤!”说完,笙歌缓缓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落到了姬以寒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