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叫什么?”璃诺问,
郎秋一愣,璃诺一向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传闻不感兴趣,今日这么怎么了?郎秋面上虽然惊奇,但搭腔却毫不停顿,
“这就不知了,况且也只是传闻,早就无从考证了”
“能查出来是谁在查这件事吗?”璃诺微微蹙眉,为了一个不可考的人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
郎秋少有的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摇了摇头,“对方极为狡猾,我的人每次都跟不上”
“那就敲砖引玉”,璃诺干脆利落道,
郎秋看了一眼璃诺的脸色,安慰道,“或许与她无关,你不必太过紧张”
“湘妃的母族就在边境”斐离止慢悠悠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些年凡是那位的事情,他什么时候放过过?”
“可是咱们不是去过湘地吗?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啊!”郎秋着实有点理解不了璃诺这犟驴一样的性子,当年他们就细细翻查过,甚至璃诺还装病和他俩一同去了趟湘地,可是到处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可疑的痕迹。
“可疑的地方就在这里”斐离止淡淡点出重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除非……”他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话音一转,“诶,对了,那谢子浅马上就生辰了,她的生辰礼,你挑好没有?”
璃诺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嗯”
斐离止见璃诺面色稍有缓和,才又转向郎秋,“你说南牧派来使者?可知都有谁?”
听到问话,郎秋神色严肃起来,“南牧小王子,南赤旌”
“这是打算和亲?”斐离止摇着折扇,忽的想起刚才谢子浅在他面前转扇子,怪不得当初会让言安出丑了,这谢姑娘转东西的功力实在是强。
“宫中适龄的有三位,一个菏泽郡主,两位公主,菏泽到是最适合的,但可惜性子极为骄纵,怕是不太可能,三殿下视妹如命,剩下的只有玉寒公主了”
璃诺听完斐离止的话,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这个玉寒他曾注意过,只因这人的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而兰妃也与他有几分神似,如果不是有这些巧合,璃诺也不会那般执念于过去,毕竟湘妃娘娘这些年对他算是仁至义尽,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怕是不安好意呢”,斐离止撇嘴。
“是啊,京内的人或许不知道,但咱们还能不知晓么,南牧可是荒诞的紧,兄弟的妻子都可抢来,这一嫁,啧啧”
郎秋事了就急匆匆扎进自己的小库房里去了,斐离止本想蹭璃诺的马车,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先他一步将马车拽走,璃诺从后门出去时,周围空无一物。
璃诺嗤笑好友幼稚,不过也没在意,只是随意晃着步子,想着刚刚得来的消息,等他回神停下时就愣住了。
入目就是一片绯红,像是昏黄的灯被红色沙罗罩住,而在这一片红色之中有个十分雅兴别致的招牌——淮安坊。
好巧不巧,他抬眼正撞上坐在窗边灌酒的某人。
她是真的爱喝酒啊,璃诺默默的想着。
窗边的人喝了好一会才察觉到自己脚下站着个人,这次喝的实在太多了,醉的意识都不大清醒了,
谢舒看着脚下的人,那人一身淡青色长衫,手里拿着泛着银光的银月,长身玉立的站在灯火之下,忽然之间,喧闹的西市像是被谁定住,周遭的一切快速在谢舒眼中褪色,而那清冷的五官不断在她面前放大,
璃诺的眸子几乎是瞬间瞪大,饶是他见过不少女子投怀送抱,但直接从楼上跳下这种不要命的送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按照话本的场景,现在应该是青衫男子凌空接住女子,然后就以怀抱的姿势互相对视,如果可以,最好再转几个圈。
但实际上,璃诺只是伸手一勾,而她没收住,直直往下栽,于是,她被璃诺整个的提起来了……
“……”
“你是在炫耀你的臂力吗?”
谢舒一边伸手拽住勒向脖颈的衣领,一边回不过神来的干瞪着璃诺,
璃诺也是第一次接人,实在没什么经验,当下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见她站不大稳,还用剑柄护了她一下。
摸到冰凉的剑柄的谢舒全然不记得刚刚生气的事情了,手上一用力就将璃诺的剑抽了出来,后者冷不防被人夺了剑,心中大慌,他可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轻易拿走了剑,当即几乎下意识要锁喉,但那人呆愣又惊艳的模样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又双叒叕喝醉了……
谢舒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只一味的冲着手里的剑猛瞧,银月剑刃薄而利,剑身比镜子还要亮几分,触手温凉,恍若一泓清泉,既锋又润。
谢舒脚底一点旋身飞上自己刚刚坐的窗边,脚尖借力,纵身一跃,落在三楼延伸出来的床沿,她就这么一层又一层的跃至屋顶,忽的一阵夜风吹来,玄色的衣袍翻飞,她独立于天地之间,手中的银月泛着微冷的月光,
璃诺眯起眼睛,脚下一点,轻巧利落的就落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他刚落地,就见谢舒拿着把这柄刚柔并济的剑在月下挽了个极漂亮的剑花,而后一挑一刺,动作利落而漂亮,竟是一曲剑舞!
初时璃诺还能看出她有几分僵硬,后来剑光越来越快,动作也越来越顺畅,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灵动而矫捷,细细看去,竟还有几分安泠剑法之意,
璃诺看着那人穿着玄色劲装,在弯月之下舞着自己的银月剑,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一个漂亮的收势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剑舞,边夸赞好剑边转身,看见璃诺上了屋顶,伸手便将剑精准无比的插回了他手中的剑鞘。
谢舒正得意的笑着,好似一个刚刚练成功法等着大人夸奖的三岁小娃,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璃诺心念一动,眸光好似定在了那张素白的脸上,一时间只觉月光都被她甩在了身后,那双明媚干净的眸子美的让所有的一切顷刻沦为陪衬。
“阿舒”,璃诺轻轻唤道,就像许多天前,她喃喃的唤“阿诺”一样
谢舒向来耳聪目明,骤然听闻这声呼唤,微微讶异的挑了挑眉,邪气一笑道,“这么称呼一个姑娘,似乎不妥吧”
“半夜三更还在酒坊喝酒,还半路抢了在下的剑,于姑娘而言,也不妥吧”,璃诺不紧不慢的反击。
“酒坊?”谢舒蒙了层雾气的眼骤然回神,她狂眨了两下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做了什么之后,谢舒险些没找个缝隙直接钻进去,低头一看,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在酒坊的屋顶,这下可惨,难不成要一层一层扒窗户的往下跳?当着璃诺?这样太丢人了……
璃诺也察觉到什么,迈开步子向谢舒靠近,谢舒第一想法便是不能动,她真的担心自己脚一歪像上次一样摔下去,这次可不止是丢脸了,虽然这么高掉下去不至于丢命,但摔胳膊断腿的她也不想。
正想着璃诺已经走近了,那双潋滟的眸子在夜色的衬托里格外的好看,好似将琉璃珠嵌在了里面,能一直一直吸引人的视线。
谢舒虽被吓醒,但着实喝的不少,对视了一会就发晃,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下了,口头上凭本能的装正常,“既然偶遇,不如聊聊?”
谢舒本意是想璃诺肯定不会随意坐的,就算真的坐了,她直接溜走也是可以的,可惜她小看了璃诺,高看了自己的酒量。
璃诺毫不在意的在谢舒身边坐下,只是中间还隔着一拳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算远,还没扭头问她聊什么,便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肩膀上,他扭头看去,正瞧见谢舒发髻上的玉簪,而这玉簪正慢慢往下滑,
虽说璃诺一十有七,但他一向过的枯燥,稍微熟悉的女人,除了他一直怀疑的湘妃,就是一直往他身边凑的菏泽,前者不必说了,后者就算胆大,但也仅限于口舌,并未敢直接拉拉扯扯,于是这是璃诺第一次面对女子的“投怀送抱”,着实不知如何招架……
正愣神,那人居然一头栽在了他的腿上,而且看这架势怕是要滚下房顶去了。
璃诺眉一挑,手疾眼快一把环抱住了谢舒,看着她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个女人就这么爱喝酒吗?还好巧不巧都被他碰上。
璃诺将自己特意绕过来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谢舒醒来时,又是在谢府了,苏子和阿衾一脸探究的看着她,这场景让谢舒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姑娘,是故意的?”苏子问道。
谢舒一本正经,“有些棋子要提前布好,走一步看十步,你是不会懂的”
听着谢舒瞎糊弄的话,苏子很认真的开始思考,觉得姑娘说的不仅有道理,还有深意。
“流绾呢?”谢舒四下找了一遍,
“去厨房找流络了,她说想给姑娘做些点心来”,苏子回道。
“恩”,谢舒边打哈欠边洗漱,待净了面,她才摆摆手,让阿衾过来。
阿衾将刚收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这个鱼深表面身份就是个商贾,但细查就知道这只是个幌子,再深查却什么也找不到,一点痕迹也没有,消失的异常利落,好似是被什么人抹过”
阿衾顿了顿,又道,“乐颐姑娘生的极美,当年在军中有人对她动了心思,但奈何乐颐极为清冷,他就未曾逾越一步,乐颐姑娘死后,他特意追寻了过去,取了乐颐姑娘的尸骨安葬,我们寻到了,现由黑羽护送,三日便到”
“那人是谁?”谢舒抬眼看向阿衾,
“是个小将,没什么军功,年岁也不小,如今已然娶妻生子,可要一并带来吗?”阿衾轻声问,
“不必,给他些赏钱,保他一家老小衣食无忧”,谢舒道,
“是!”阿衾恭敬的应道,“姑娘,鱼深可还要查吗?”
“不必”,谢舒遥遥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的暖阁的暗门轻响,阿衾得了谢舒的示意,身段利落的打开门,却是流练。
“姑娘”,流练走进屋内,单膝跪地行礼。
谢舒抬手,道“何事?”
流练起身,又行了一礼才道,“纹姑娘说今日来了一个十分体面的客人,背了一包的银票,在雅间与人做交易,说是替他买消息,纹姑娘暗地里派人跟随,却见对方去的是品茗阁。”
谢舒未曾多言,摆摆手让流练回去了。
待流练走后,阿衾才道,“纹儿这是上当了?”
“恩”,谢舒淡淡回应。
阿衾微微皱眉,还未出声就见谢舒安抚的看过来,心中一下就定了。
“黑愿!”谢舒低声叫到,几乎话音落的瞬间,就见一身黑衣的黑愿出现在暖阁内。
“鱼深之事,都有谁知晓?”谢舒面无表情的问道,明明只是句问话,黑愿还是莫名觉得背后一阵冰凉。
“由黑羽经手,玉器行传递的消息”,黑愿如实答道,
“通知习桑,彻查走漏消息之人,十日之内,送至赤焰堂”,谢舒顿了顿,微微前倾身子,“如若查不到,你和习桑就来个赤焰一日游吧”
这话说的极为轻佻,但黑愿却心内一凛,当下领命便马不停蹄赶往玉器行,习桑听闻消息,当下大怒,立刻派人将此条消息线串联,一个一个的审查。
笑话!赤焰堂该谁去谁去!反正她死都不去!她还没找到儿子呢!
“姑娘怀疑有人走漏了消息?”阿衾问道,
“此事可大可小,今日是鱼深,往后还不知道是谁,若不彻查清楚,只怕会有更大的祸患在后头。”
“那纹儿这消息,姑娘可要去?”
“对方早知白夫人与淮安坊有干系,既然找到门上,见一见又何妨?”谢舒皱皱眉头,想起那个面目清冷的男子,“恐怕鱼深的痕迹,就是他抹除的,他早早挂了鱼饵在那,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上钩了,他岂肯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