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尴尬的不知手脚怎么放才好,璃诺却不肯放过她,颇有压迫性的眸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好似可以透过她外形直接看到内心最深处,洞察她所有所思所想。
谢舒垂眸片刻,脚下一旋,直接扭身走了,那身姿,那速度,好似顷刻就学会了轻功。
璃诺不急不缓的跟在她身后,她逃的多狼狈,璃诺就有多从容,无论她是突然加速还是忽然放缓脚步,璃诺与她的距离永远是三人身。
谢舒原本走的还有些章法,看样子似乎是往前厅去的,但走了一段之后,谢舒就开始信步胡走了,她出来时本就是乱走,如今找不着回去的路也正常。
不过虽然她不认路,但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于是在外人看来,谢舒就是在随意梭巡,面上一派上位者的自信睥睨。
两个人先后经历了鸡圈、羊圈、牛圈,还有几个装着小鸡仔的笼子,最后还看到了一大片菜地,虽然现在这个时节没什么新鲜菜蔬,但大白菜却是不缺的,一颗挨着一颗,整整齐齐码了十几遛。
谢舒绕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了一片深绿色的竹林前,这片竹林靠着后院墙,是整个院子里唯一的一点绿色。
她一停身后璃诺就追了上来,与她一起静默的看着面前的被风吹的微微作响的竹林。
“你的西竹院也有这样一片竹林。”
“那是谢舒的西竹院,不是我的。”谢舒笑看着璃诺,眼睛里带着旁人读不懂的嘲弄和落落寡合。
璃诺眉头蹙了下,犹豫了半响开了口,“我识得的谢舒只你一个。”
谢舒不在意的笑了下,闲庭信步般的朝着某个方向走,璃诺走在她右侧,落后她半步,两个人明明没有什么亲近的举动,但就是有股说不出的亲昵暧昧。
谢舒边向四周看着边道:“澜王不信你?”
璃诺道:“没有。”
谢舒道:“那就是你不信他?”
璃诺眯了迷眼,“颜家渗透的太多,想要打胜仗,这些人必须揪出来。”
谢舒顿了下脚步,侧身看向璃诺,“你就这么确定是颜家人搞的鬼?不是澜王自己学艺不精?”
璃诺抬手缕了下谢舒的银发,“澜王的确不行,颜家人搞不搞鬼,他都打不过凤弈楚。”
谢舒蹙眉想了想道:“颜家已经掌了皇权,现在又这样折腾,难不成是为了遵守给大秦的条件?”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已经一月有余了,颜家没把昭塞关折腾出去,凤弈楚也没把昭塞关打下来,所以凤弈楚会动兵大抵是为了颜家,目的么,应该是为了牵制澜王,这样说来,南牧动兵也该有颜家人的手笔,”谢舒抬眼看向璃诺,“若我没猜错,这大大小小十数场战役,凤弈楚应该损失不重吧。”
璃诺看着面前的人,心内只觉一阵阵惊异,但细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谢舒并不在意他会如何看自己,只自顾自的接着道:“那么颜家又给了凤弈楚什么呢?值得他这般费心思?”
璃诺看着垂眸的谢舒,并不打算回答,他真的很好奇,就凭这些人尽皆知的鸡毛蒜皮,她能猜到什么程度。
“不管颜家答应他什么其实都不重要,当初他去天佑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开战,姝之和亲只是一个导火索,所以他其实是在等……”
璃诺接口道:“等什么?”
谢舒语气轻松道:“等一个时机,澜王带的兵士气低迷,已然强弩之末了,你若不从中参合,或许他就要动手了。”
话音刚落,谢舒身后忽然想起几声轻快而有力的拍手声。
璃诺笑着道:“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我真的怀疑你是未卜先知的仙人了。”
谢舒骤然想起那个“仙女”的传说,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璃诺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路朝着内室而去,他道:“你猜的没错,凤弈楚的确是打算动手了,不过我还没有准备好,只能劳烦他再等几日了。”
谢舒短促一笑,问道:“你想一石二鸟?”
璃诺故意蹙起了眉,啧了一声道:“你莫不是早就皈依佛门了?算计人心这般厉害?”
谢舒白了璃诺一眼,道:“不及你。”
璃诺以拳抵唇,低笑了一声。
等两人到内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们前脚进,后脚晚膳就端了进来。
一样是药膳,璃诺亲自为她布菜,不过谢舒却没用多少,只吃了一点,就自己寻了本游记坐在烛火边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
璃诺也不在意,自己慢悠悠用完了膳,等人将膳食撤下,他才走到谢舒近前,抬手抄起她的后背和腿弯,一把抱了起来。
“夜深了,该入寝了。”
谢舒一颗心瞬间砰砰的撞击着胸口,她有点回不过神来,想逃但又觉得现在才逃有点矫情,可是耐住性子不反抗她又做不到,之前璃诺欺负她浑身乏力,而今她功力恢复,真的要反抗,璃诺恐怕真的难以得逞。
事实证明,谢舒真的想多了。
若是解毒之前,臂力倒是可以抗衡一二,但现在在璃诺的臂膀犹如石柱,手指犹如铁钳,她挣脱不开也甩脱不掉。
因着两人四五日未曾亲近,璃诺比之往日多了许多耐心,轻柔的吻一下一下的落在额头,脸侧,温热的气息浮绕在她周侧,暖的不似真实。
忽的,熟悉的感受再次席卷而来,谢舒偏着头,雪白的脸侧尽数埋在绵软的被子里,散乱的白发有几屡绕在脸侧脖颈,已然汗湿。
璃诺看着她又一次紧咬的下唇,低垂下头,温凉的唇落在她耳际,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谢舒微微睁大了双眸,脸颊一瞬间红的仿佛要滴血,短暂错愕之后谢舒慢慢松开了下唇,璃诺将额头埋在她的颈窝,察觉她的变化,低笑了一声。
这夜,原本守夜的隐卫不约而同的以内室为中心,朝着边缘处离了半里远,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第二日被灭口。
翌日
璃诺神清气爽的穿衣起身,大步走到前厅与魏迟商量计划,而内室,谢舒刚从迷蒙之际醒来,不受控制的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顿时悲愤的将被子盖过头顶,不想活了!
忽然,她愣了下,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原本她身上总有些风尘仆仆的气息,而今身上却是温和的熏香,所以昨夜璃诺的确为她沐浴了?可哪来的水沐浴?
谢舒还没想明白,璃诺就亲自送了早膳来,倒不是往日常见的药膳,而是改成了温润滋补的鱼汤,谢舒皱眉看着那醇香浓厚的白色鱼汤,说什么也不想张嘴。
“不是说缺水?还有余的能熬汤?”
璃诺用汤匙盛了一小碗,一边吹凉一边道:“是缺水,但做膳食的水还是有的,不然昭塞关的士兵早饿死了。”
谢舒一计不成,干脆道:“我不喜欢喝鱼汤。”
璃诺哑然失笑,眉眼间竟是无奈的宠溺之色,只听他温柔道:“好,我让人给你换粥来。”
话落,璃诺就出去了。
他自然知道谢舒并不是不喜欢鱼汤,当年她对鱼可是来者不拒,如今不肯喝定然是因为他在一侧。
果然没多久,谢舒就从榻上翻下,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鱼汤,抿唇品了品滋味,而后又舀了一勺。
璃诺没多久去而复返,回来时手中确实端了粥,只是很明显谢舒用不着了。
给她盛的小碗里还有一碗没动过的鱼汤,但小盅里的鱼汤却是见了底,璃诺也不戳穿她,只是自己将那碗鱼汤用了,又吃了自己刚刚拿来的粥饭。
璃诺的饭量总是时大时小,在宫里的时候,总觉得他对什么都没兴趣,无论是什么菜,动上几筷子就失去了兴趣,好似相比较他自己用膳,他更喜欢看谢舒用膳。
而从到湘地开始,璃诺的饭量好似骤然变大,他总能吃下三四碗粥,顶三个谢舒的饭量,而且他好似没有什么不吃的,上好精美的膳食能吃,干粮就白水也能吃,好似突然从一个娇滴滴的公子爷变成了草莽大汉。
璃诺用完膳发现谢舒一直有意无意瞟向自己这边,他知她有许多不解,可他却不想主动说,他想等她先开口,可谢舒的好奇好似只是好奇,并不追寻一个答案。
不多时,寒云从外面进来,似乎是来传澜王的话,主仆两个低语许久,忽的,璃诺脸色一变,清冷的眉眼瞬间染上风霜,看谁一眼都好似一道冰柱。
璃诺吩咐道:“把魏迟给我绑来!”
寒云挑眉刚要称是,坐塌之处却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意。
谢舒身着一身蓝衣,白色斗篷松松披在身上,银发铺散在斗篷之上,只用一根发簪固住,而此时她刚刚息了笑意,眼尾眉梢尤带几分三月桃花的灼灼,既妖又丽。
“怎么?魏迟将军和美娇娘共度良宵了?”谢舒自己对这种事总是羞的面红耳赤,但说起别人来却总是一副老妈子的语气,荤素不忌的。
寒云眉头挑的更高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刚刚的声音压得很低,谢舒又一直没看这边,怎么会?
璃诺满腔的怒气被谢舒张扬的笑声给压了下去,没好气道:“她猜的。”
寒云道:“猜的?这怎么猜到的?”
寒云认真琢磨了一下,以前觉得斐离止猜测人心十分厉害,现在发现谢舒真是一点不输他!不行,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璃诺眉头仍旧蹙着,声音冷冷的,“带魏迟去正厅。”
魏迟一脸莫名的被寒云拉去正厅,刚进门就被璃诺一声厉喝给吓得双腿一软,他寻思自己也没泛啥大错啊,顿时便狂给寒云使眼色,想知道个前因后果。
璃诺面色肃杀,声音极冷:“昨日那五个姑娘,你碰了几个?”
魏迟一听这话还以为璃诺真的对那个五个姑娘感兴趣,当下连忙解释道:“我就碰了一个,还是昨夜才碰的,就青禾,您说要处理干净的那个。”
璃诺冷冷勾起唇,问道:“魏迟,你今年多大?”
魏迟道:“二十有一。”
璃诺想了想道:“是该娶妻的年龄了,”说完他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外面洒扫的丫鬟道:“我看那姑娘不错,不如就这么定下?”
魏迟顺着璃诺视线看出去,那丫鬟起先背着身,瞧着身段不错,但她一回头,差点没给魏迟惊一个跟头,这哪里算是丫鬟,这得是嬷嬷啊。
璃诺眯着眼睛垂眸看魏迟,好脾气的问道:“怎么?不愿意?”
魏迟疯狂点头。
璃诺笑了下,“不定亲也行,三日之内,你将女则抄一百遍送过来,我就饶了你。”
魏迟惊愕的张大嘴巴,“女则!有三十卷呢!”
璃诺残忍一笑,“二选一。”
魏迟侧头看了眼寒云,后者给了他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魏迟又扭头看了眼门外,垂眸片刻颓废道:“我抄。”
璃诺满意的看着魏迟的脸色,脚步轻盈的出了正厅。
寒云跟在璃诺身后,到魏迟面前时,他拍了拍魏迟的肩,“你可真能作死啊,两天之内惹他两次不高兴,你也是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