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阳见楚遥竟然点头答应了,刚想出言反对,不料黎漠竟先开了口:“本王一早就听闻梵渝长公主天香国色,难得有机会,不知可否随颐凰郡主一览长公主倾国风采呢?”
楚遥听后望向了黎漠,黎漠眨了眨眼睛,给了楚遥一个安心的讯号,看起来竟有些少年人的意气飞扬。楚遥有些忍俊不禁,两军对峙,暗潮汹涌,战争一触即发,恐怕在这大殿上还能如此悠哉悠哉的只有黎王殿下了吧。
两人的眉眼官司自然没有逃过梵渝长公主熠飒的眼睛,她虽心有疑惑但稍一思量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说着就起身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全然不顾梵渝老皇帝在她身后怒喊“熠飒,你要做什么!”
随着三人渐渐的走近,不论是梵渝最后的死士还是各国的联军都握紧了手中的剑,不过也许要让他们中的某些人失望了,熠飒长公主什么也没有做,仅仅像邻家亲切的姑姑般仔细打量了楚遥片刻,拉住了楚遥给她整理了下衣摆,语带欣慰地说“好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嘉诚姐姐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很欣慰的。”
“您认识我的母亲?为何我从未听人提起?”
熠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年轻的时候只见过一面,不过甚为投契常常书信往来而已,后来嘉怡公主联姻璇冥,她还写信托我照拂一二,可惜到底还是负了她所托,算了,不提也罢。”听闻梵渝的长公主早年曾下嫁璇冥东薄将军,后来夫妻不和竟闹到了公堂之上,还好长公主膝下无子,只不过坊间传闻长公主向璇冥承诺过永不再嫁几经辗转才得以回到了梵渝母国。
长公主说着就褪下了手上的血玉凤灵镯给楚遥戴上了,楚遥原想推辞就稍稍挣扎了一下,不过长公主似乎早有察觉立刻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楚遥会意也就不再推辞了。
“初次见面,姨母身边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唯有这血玉灵凤镯和碧玉灵凤簪是我梵渝皇族世代相传之物,还算稀罕,留给你做个念想吧。”说着取下了头上的簪子仔细簪在了楚遥的秀发上。
楚遥嗅到梵渝长公主身上有一股玉兰花和龙涎香交杂的气息,一时有些恍惚,已经很久没有人为她这样仔细整理过着装了,短短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人的容颜,21世纪的母亲,漪琳殿的馨姨,还有只见过一面的嘉诚公主,她们都曾经用这样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她,温暖着她。
“多谢姨母,姨母放心,我天邕定会善待梵渝子民,保他们衣食无忧的”趁两人错身之际,楚遥轻轻地在熠飒长公主耳边许下了承诺,熠飒听到后神色未变,只装作很满意楚遥的样子点了点头,一语双关地说“好,这镯子和簪子配你今天这身衣服刚刚好,若你换了身素色衣衫只怕就有些突兀抢眼了。”
楚遥有些无力,她很喜欢这位初初相见的姨母,可她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说些什么,她能为这位姨母做些什么?或许梵渝不一定会亡国,但梵渝的天一定是要变了,这位姨母未来的命运只怕少不了颠沛流离了。所幸她是皇女,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皇子只怕不是被拘禁就是被诛杀了吧。
熠飒看了看楚遥,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各国公主之中,只怕没人比得上嘉诚姐姐的福气了,父兄疼宠不说,还有麒麟将军情深义重,你父母夫妻一世,生死相随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好孩子,回你舅舅身边吧,你要牢牢记住,人心诡谲善变,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这九州之上才会有你的一隅栖身之地。”说着给了旁边的黎漠一个眼神算是托付之意,黎漠点了点头向长公主郑重行了一礼算是代楚遥谢过长公主的馈赠。
楚遥和黎漠刚刚回到褚阳身边,就见熠飒长公主转身向梵渝帝皇行了跪拜之礼,下一秒,长公主的一句话就惊到了楚遥还有殿内一干人等,“儿臣有罪,儿臣愧对梵渝列祖列宗,愧对梵渝子民,此番联军合围梵渝,逼宫王庭皆因儿臣之过,是儿臣把梵渝的兵力部署图给了他们。”
原本颓倚在龙椅之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梵渝老皇也被长公主的惊人之语惊直了身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熠飒长公主流露出一抹苦笑:“您没听错,此番联军合围梵渝,逼宫王庭皆因儿臣之过,是儿臣把梵渝的兵力部署图给了他们。”
梵渝老皇喘着粗气费力地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地拔了身旁暗卫的剑走向了长公主,口中喃喃自语:“孽子,孽子,你把朕的江山还给朕!”
老皇帝身边年长的太监急忙拦住了他“陛下,万万不可啊,那是长公主啊!”
熠飒见梵渝老皇持着剑怒气汹汹朝她而来,心头不免涌上来几分自嘲和悲凉,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在他心底,从来没有什么比得过他的至尊之位,所谓夫妻恩义,父女天伦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可笑的是,她沉沦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才渐渐清醒过来。只可惜物是人已非,那些年,她错过的,她牺牲的都再也回不来了。
熠飒长公主突然站起身大笑了起来,似乎已经疯魔,“是,我是梵渝的罪人,我上对不起打下基业的先祖们,下对不起梵渝子民,可我唯独对得起你。身为一国之君,你不思朝政,横征暴敛,荒淫无道,梵渝在你的手上哪有一点点清明气象?为了保住你的至尊之位,你把姐妹们都送出去联姻他国,她们横死异国他乡之时,你可有过问半分?还不是躺在美人怀里听着靡靡之音,乐不思蜀?百官上行下效,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父皇,您该睁开眼睛看一看了,梵渝的百姓们早就饿殍遍野,苦不堪言了。”
熠飒长公主的这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君舟民水,载覆顷刻之间,若无黎民百姓,何谈江山社稷。
熠飒长公主迎着梵渝老皇的剑而去,“今日之后,我便是梵渝的千古罪人,可我仍然想赌一把,今天过后,梵渝的黎民百姓们会迎来他们的盛世曙光!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天伦共享,天下宴然。”也许是沉迷酒池肉林,梵渝皇帝的身体被掏空了体力不济,也许是熠飒长公主的目光澄澈坚定,直逼人心最晦暗的角落,总之老皇帝松开了手中的剑,瘫倒在了身边太监的身侧。
看到这儿,楚遥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熠飒姨母今日算是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