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华脑中浮现出颜阁老慈眉善目的脸,每次见到自己都是笑呵呵的问自己过得好不好,和自家那脾气暴燥的老头子全然是天壤之别,他皱眉道:“颜阁老病情怎么样了?”
颜槿卿摇头苦笑,道:“心病,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沈郁华闻言紧握拳头,压住心中怒气低声道:“当今圣上贤愚不辨,黑白倒置,纵然颜阁老忠心赤胆,忧国忧民也是无力回天,不如离了庙堂,落个轻松。”
颜槿卿长叹道:“谁说不是呢,我多次劝他辞官回乡休养,但他还是希望当今皇上有一天能醒悟,坚决不肯,我又能奈何。”
沈郁华神色凝重,低头思索,半晌,他才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劝服颜阁老找个时机告老回乡,我这边也要着手准备后路,倘若真那么一天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颜槿卿建议:“也许,我们可以选择一个人作为压宝一方。”
沈郁华第一反应就是:“你是说二皇子?”
“非也。”颜槿卿用茶杯中的水在桌子写下一个“修”字。
“你好好考虑。”
颜槿卿目光在他左脸上停了停,起身告辞,沈郁华点点头目送。
门再次合上,少年握紧拳头坐在一片狼藉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老虎,双眼闪着耀眼光芒。
绿草青青,轻风拂面,在这风和日丽的时节,游湖赏花的人络绎不绝。
沈郁华正双手环抱着剑百般无聊地躺在一棵树上,嘴里叼着根从树上扯来的细细树枝,一条腿垂下来悠闲地晃啊晃。
树下,一身白衣的颜槿卿面色焦急,目光时不时扫向城门方向,他用扇子敲了敲沈郁华垂下来的腿,道:“郁华,这四皇子怎么还没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沈郁华不负责任的话从上方飘来,气得颜槿卿用扇子又狠狠敲了他好几下,后者只当是不痛不痒,继续悠哉。
颜槿卿目眺远方,突然一辆晃得人眼生疼的马车停在自己视线内,从上面走下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大红烟霞金线描花对襟缎裳,外罩同色凤纹大氅,光艳逼人的脸上,一双凤目散发睥睨苍生之意,如此气势的女子,整个大衍也只有一个。
他扯了扯沈郁华的裤腿,惊道:“郁华,快看,是公主。”
沈郁华把腿一收,不耐烦道:“那女人有什么好看的。”上次她护着那小子的账还没找到机会算呢。
颜槿卿汗颜,忽然齐静怡身后跟着个绿衣少女,背着他看不清面容,但背影单薄秀丽,看身形倒与小厮描绘的楚惊鸿颇为相似,笑意爬上脸,他状似无限惆怅道:“也不知道上次那个楚惊鸿这次有没有跟着公主一起来。”
话音刚落。
“唰”地一声,沈郁华人就从树上跳下来,他一把扯住颜槿卿的前襟,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问道:“那女人在哪?”
颜槿卿越过他看向已不见身影的楚惊鸿一行人的方向,无奈摊手道:“刚叫你看,你不看,现在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扯着前襟的手又紧了紧,他连声道;“放手放手,别扯坏我衣服。”
沈郁华可不管他的衣服,眯起眼把脸凑过去,狠声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你总知道吧。”抓着衣补襟的手青筋尽显,关节声作响。
颜槿卿眼睛一眨,立刻很乖地往他右边一指,“他们往福源寺去了。”
“哼,看小爷今天不揍他个满地找牙。”
颜槿卿随意抚了抚如咸菜的衣襟,冲着某人怒气冲冲的背影喊道:“你不等四皇子啊。”
“不等了。”沈郁华头也不回。
颜槿卿扇子一开,挡住脸上的坏笑,向远处的随身小厮招了招手,悄悄地尾随而去。
福源寺,香火鼎盛的皇家寺院,坐落于京都城外的西庭峰上。青山常绿,景色秀丽,虽是皇家寺院,但也对平民百姓开放,况且寺中方丈精通禅理佛法,信徒众多,每天来上香礼佛的显贵家眷也不在少数。
曲径深幽的山间小道,齐静怡与楚惊鸿一前一后慢慢地行走,护卫与宫人们在后面远远守着。
“我与楚姑娘进禅房静心,你们就在这守着。”
两人在一间房间门前停下,齐静怡支开了护卫与宫人。
进了门,只见齐燕修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表情有些变幻无常。
“太子哥哥,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但是最多一炷香时间我们就要走了。”
窗外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枝上群鸟欢快鸣叫,楚惊鸿的表情沉重,齐燕修也一语不发,两人的沉默与屋外寺中颂经声成鲜明对比。
良久,楚惊鸿走到窗子边,抬头望天,齐燕修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寺中天空被数量众多的参天古树遮得密不透风,只有点点光亮透过枝叶射进来,照在身上。
齐燕修皱眉,忍不住问道:“可是出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楚惊鸿长吐一口浊气,她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风中飘来她来的话,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齐燕修当场呆愣。
“我父亲在除名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