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埙不再拿她开玩笑,转而向她讨教琴技。小丫头说到琴,顿时来了精神,神采奕奕,一改羞涩的神态。只要柳玉埙问的,她知道的,都一一作答。
“谢谢小玺儿,我先走了,剩下就交给你。”丑时将尽,柳玉埙带着燕玺回到庭院里。
“玉埙师姐不回去休息吗?”燕玺看着柳玉埙朝门外走去,怯生生问道。
“我去找师父。”柳玉埙笑着压低了音量,“嘘,替我保密呀!”说罢便跑了出去。
“埙姐姐和师伯的关系真好。”燕玺羡慕地嘀咕,小丫头正是依赖人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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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埙的师父桑洵是掌管兑门的副谷主。桑洵一次外出授业,回来时手里便抱着仅有四五岁的柳玉埙,扬言收为关门弟子。一进门便受此殊荣,自然也少不了争议。这些都是题外话。可以说,柳玉埙是桑洵一手带大的,上面还有5个师兄师姐。兑门的一齐人,由于年幼的柳玉埙的加入,不由地扮演起哥哥姐姐的角色,师门内因此变得更像是一家人。
沁鸣谷八门以八卦方位分布,而中间由于山谷的地势被修建为庭院,命名为扶溪苑,风景甚好,还有天然溪涧流过,谷内上下闲时均喜欢于此处休息玩乐。此处能看见山顶处乾门的穿岚台,因山岚密集而得名,沁鸣谷各种大型活动均在此处举行。
此时未入五更,还能见到沁鸣谷内巡夜的更夫于扶溪苑游走的灯火。柳玉埙不想被误以为是贼而惊扰大家,亦不想摸黑而行。山路旁夜间灯火如常,因此她想先上到东边山路去,而后沿着离门再往更高处走,这样便能到兑门了。方才盘算下来,更夫的灯火便照了过来。
“谁?”更夫警惕。
“兑门柳玉埙。”柳玉埙心惊,踟蹰片刻后还是老实报上家门。
“原来是柳姑娘。”更夫收了警惕,“这天还未破晓,您……?”更夫委婉。
“我去找师父。这会儿去,到那刚好能赶上师父起身。本不想惊扰您,想借着东山路的灯火上山来着。”不好撒谎,柳玉埙照实交代,说罢,她对更夫略微行礼便转身离去。
“诶,您慢点。”更夫虽知这不合规矩,出于身份也不好多嘴,何况谷内到处都有默的灵乐师在把手,也无需自己多事。目送柳玉埙离去后,他便继续打更唱念。
柳玉埙寻着道,走入东山路,顺东山路直上。突然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似有人在低声交谈。她分辨出声音来源,离门侧院。她本是矮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行,近了侧院,未见有弟子守夜,心中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大着胆子抬头四下观望,确实没见着有人值岗,于是才循着声源跳上了围墙,猫着腰,躲在树枝后往院内瞧去。
侧院房内烛火暗沉,窗子半掩,未能见人。但从声音判断,里面至少还有两个人,一人是离门副谷主钟炀,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未明。声音被压得很低,呢喃模糊,即便柳玉埙那值得夸耀的耳力,却也无法听清两个人在说什么。总之没有争执,更无打斗。
眼看院内无事,柳玉埙便准备跳下矮墙,没想到扯动枝叶发出簌簌声。钟炀将窗户快速打开,显然听见了外头的响动。
“谁?”钟炀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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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埙吓得立马跳下围墙。
离门本就监管谷中弟子戒律、规矩,要是被钟炀抓到了,岂不是?柳玉埙想罢一路往兑门小跑。一边跑,心里却还是记挂着方才离门侧院的不对劲。乾、兑、离、坎、巽五门,由门内谷主、副谷主在侧弟子,从丑时到寅时四刻,轮流值守。这个时间里是默的灵乐师换岗的时间,为了弥补可能造成的疏漏才有的值岗规定。此时正值当差时间,没理由无人看守。
钟炀分明感到窗外矮墙处有人,可开窗后却未见着人影,只听见脚步声急匆匆往山上而去,不由蹙了眉。
一阵叩门声,钟炀屋内之人人惊慌地看着钟炀,钟炀摇了摇头示意那人不要出声,自己去开了门。
“师父,弟子听见您的声音,过来看看……”来人是钟炀的大弟子秦宣,今夜本是他当值。秦宣拱手低头,“您……?”麓城揽月坊拜请沁鸣谷对乐师的技巧进行培训,巽门与兑门一同合计,找了离门的秦宣。白日,他才刚从外头回谷,钟炀对他说,谷内有默在把守,又有更夫巡夜,便让他早些休息去。可毕竟这也他当值,也不敢熟睡,眼下情境可谓尴尬得紧。
“来的正好。”钟炀一愣,而后说道。“有人方才在围墙外鬼鬼祟祟,听脚步往兑门方向去了。此时默正值换岗,你且先往那头追去看看。”
“是,弟子就去。”秦宣正色,拱手应下后离去。
兑门在离门的略西南高处,柳玉埙的修为身法在沁鸣谷弟子中算佼佼者,甚至比一些灵乐师的身手还要高出一筹,轻功更是不在话下。跑出一阵后,见没人来追,便放慢了步伐。眼看快要到兑门,柳玉埙往山上望去,二师姐常落坐在兑门最高处的凭涯殿顶,似乎正在与院内某个人说话,随后从殿顶跃下。
此时天快破晓,可能师兄喊师姐去休息吧。柳玉埙想罢,欲要趁机躲进掩人目的树丛,而后只要翻进围墙便便能进入兑门的侧院。
柳玉埙不是顽劣调皮的性子,却特别喜欢给桑洵制造这样的惊喜。自从6年前桑洵的第五弟子管颉(xié)销声匿迹,兑门陷入了很长时间死气沉沉的日子。但只要桑洵见到突然出现的柳玉埙,却都能立刻笑逐颜开,兑门上下也能因此得以短暂回到往日那般轻松愉快的氛围。久而久之,兑门的仆从也就不再私下碎念,她偶尔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兑门这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之于他们而言,撇开规矩本身,柳玉埙的行为无碍他们自身利益,本来就是无关痛痒。对于住在兑门的三位桑洵的入室弟子而言更是如此,管颉的事让师门内上下都很难过,能看到一个永远活力四射的小丫头变着法子出其不意,别说桑洵看着宽心,他们仨见着也心情舒畅。
只不过,不知是柳玉埙的运气好,还是功法造诣确实高,无论谁当值,她总能逃过他们仨的视野,这让三人心中偶有后怕,这万一真是值岗出了什么疏漏,该如何交代?
柳玉埙还未行至兑门侧院附近,听见空中回荡着风铃的声音。她知道这个声音,兑门的千啭阁藏书千万,更是攘括世上各种乐谱。千啭阁深处有一处结界,结界内设有阵法,法阵中央有一本谱册,谱册封面已被毁去。桑洵告诫,这是一本鼓经,其内容凶煞,方才要放入法阵以作压制。这本鼓经被许多人觊觎,因此法阵附近机关重重。倘若有人触碰到了结界,机关便会启动,同时沁鸣谷上下将响彻风铃之声,默听闻便会火速赶来。
对此,柳玉埙几度怀疑这明面上的秘谱只是障眼法,而真正的秘谱放在他处。
她听罢,心中暗叫不好,脚下步履轻盈,快步往侧院赶去。
秦宣不敢怠慢,从离门出来后,一路穷追而上,方才见着柳玉埙的身影。眼下刚听见风中之铃的声音,转眼就看到柳玉埙跃入兑门侧院。
“且慢。”一位身着鸦青绣黛领直裾深衣、白玉覆面的人不知从何处出现,挡在了秦宣面前。此人的直裾深衣袖口以篆文绣以“默”字。“兑门危险,方入五更,师兄请回。”来人躬身拱手。
“……”秦宣诧异,略有迟疑,阵阵后怕。“是,劳烦。”说罢,秦宣赶回离门,想着若是歹人曾光顾过离门,若有同党,或还会再去,必须尽快折返助力离门上下。
那名灵乐师见秦宣离去,立刻用轻功直飞入兑门侧院。
柳玉埙跃入侧院,试图赶往千啭阁。可还未能走出五步,三名身着鸦青绣黛领直裾深衣、白玉覆面的灵乐师拦在她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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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罪。”为首之人说罢,催动功法,空中多出两根琴弦,向柳玉埙飞来,沁鸣谷术法,双缚。
柳玉埙惊诧,拔出与紫竹笛一同插在腰间的骨笛,一招千钧劫,凭空出现幻化的铜铃,噹地一声挡开飞弦。术法方才施展,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先前让秦宣回到离门的那位灵乐师正巧挡住了柳玉埙的去路,右手执玄玉箫,架在柳玉埙项处。
柳玉埙看他起势,这人似乎是这次派出的灵乐师的为首之人。
“这其中必有误会。”柳玉埙不敢再反抗。
“莫有他念,束手就擒!”
柳玉埙听罢一怔,这声音……莫不是自己情急下产生了错觉?看了一眼架在自己项处的武器,玄玉箫……?!下意识低头往那人腰间看去。
“你……,”柳玉埙大惊,脱口而出,声音极小,如自言自语。“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