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在场众人喧哗。西南不老山附近有许多不起眼的小教派,琼音教便是其中之一,琼音教中虽有大量以器乐为媒介的术法,但真正会器乐的教众却甚少。这样不起眼的小教派能引起在场众人喧哗,是因为琼音教每年都会派几位资质尚优的教众来沁鸣谷拜师学艺,两派往来较多,关系较为密切。最后一代教主从小在沁鸣谷长大,与当今谷主温庭皓同出一师。他出师后回到琼音教,接过教主之位。在他手上,琼音教进入了最繁盛的时期。好景不长,他死了,还死在了距离琼音教甚远,没有名字的荒郊野岭。最为诡异的是,琼音教仿佛被人屠杀,护法的尸身也在郊外被人找到,教众的尸身在琼音教内四下横布,可凶手却不知所踪,找不到任何线索。
奈何琼音教的名声实在太小,若不是沁鸣谷素来与之有所交道,是决计不知此事的。
“小女子佩服,您竟能如此冷静。”女子讥笑,“小女子顺便请教,为何我琼音教的宝典,却放在了沁鸣谷用来藏书的千啭阁?莫不是谷主您欺我琼音教势弱,屠我满门,占为己有?”说着,女子露出杀意。“嘶……”说罢,女子握着手腕痛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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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璃瑟听到此处,手中不由地一紧,女子腕上的七弦萦琴弦也跟着一紧,鲜血渗出。
“璃瑟无意,抱歉。”宫璃瑟无意玩虐,方才全因听见女子那般说辞,心中愤慨,一时忘了手中还牵有七弦萦。“但事情尚不明朗,师姐不可随意诬陷。”宫璃瑟不认得此人,虽此人现如今为罪人,但出于礼节,喊一句师姐。
“《松风欲止》确实为琼音教宝典,但当年教主也因此失了心。屠满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温庭皓皱眉。
“你胡说!”女子怒斥,欲要起身。
在场灵乐师手中变幻数道琴弦向她飞去,将她周身捆绑。
“这么多年了,若我沁鸣谷真心觊觎这《松风欲止》,为何只有这一册鼓经?你若出身琼音教,便当知仅这一册鼓经并无他用。”
“那是因为……”女子怒视温庭皓,“那是因为……”女子突然暗淡了目光,最终不再说话。
“谷主。”宫璃瑟向温庭皓躬身拱手,“眼下玉埙师妹生死未卜,落师妹仍然昏迷。璃瑟恳请谷主追问此事缘由,还师妹公道。”
在场众人不由开始窃窃私语,既是这位女子响动的风中之铃,为何灵乐师如此笃信是柳玉埙做的?还恰巧在兑门遇见了柳玉埙?她一个位列第六的弟子,留宿了兑门不成?
也有人提出,莫非,还真与这柳玉埙有点关系?一众入室弟子中,说起柳玉埙,若不是打小就由桑洵栽培,那瑶琴技术,恐怕入不了室吧?但说起坎门的功夫术法,那得给她竖拇指、叫个好。也别怪大家当时一听见柳玉埙的名字就觉得顺理成章,她要窃千啭阁秘谱,也是近水楼台呀!
更有人煽风点火,说兑门一个魏琛成天吊儿郎当,一个柳玉埙本末倒置、无法无天,这样的弟子都能入室,兑门的门槛也太低了。
秦宣早就心急如焚,常落数天未曾醒转,他去问过许清,说目前仍未有要醒转的迹象,至于什么时候醒,得看天。事发前一天,两人因为一点小事有了口角。事发当天他本应值夜,若他值夜,是否便能先一步发现不对劲?当时钟炀说窗外有异动,他看见的的确是柳玉埙。但若是柳玉埙,那柳玉埙便无法分身在千啭阁。他早想开口,可毕竟这是兑门的事,自己毫无立场。
现下宫璃瑟开口,他松了口气,又急切地望向温庭皓。
温庭皓点了点头,看向孟其苍。
“响风中之铃者,诛。”孟其苍拱手而言,“此乃我沁鸣谷律法,可是?”说罢看向钟炀。
“不错。”钟炀应答。
“此条律法更是深深映入默每一名灵乐师的心,铃声一响,遵照律法,自然行事。”孟其苍说道。“当日于兑门附近执勤的便是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默的灵乐师,彼此信任是基础。”
在场众人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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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女子瓦解的不仅仅是沁鸣谷对她的信任,更多的是默的基石。今后,默的灵乐师,是否还能如曾经那般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又是否还能如这次一般,不假思索地当机立断?
女子笑了。
“可……我们的确在兑门逮到了柳玉埙。”一位白玉覆面的灵乐师小声说道。
“别是同伙才好。”孟其苍冷笑。
又引起了一阵喧哗。
别是那柳玉埙让这姑娘当了垫背才是……人群中,有人这么说道。
“师弟这么说是否欠考虑?”桑洵听罢愠怒。
“玉埙师妹与千啭阁遇袭绝无关系。”宫璃瑟拱手说道。“那日原是师弟阙定值岗艮门上半夜,因由身体不适,临时找来玉埙师妹换了岗。当日下半夜由燕玺师妹值岗,听闻两人闲聊到近丑时,小师妹才离去。燕玺师妹,可是如此?”宫璃瑟询问。
“是……是。”燕玺怯怯地说道。“师姐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和我聊了好一会儿才走的。”说罢不由瞧了一眼钟炀,见钟炀没做任何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对,对。”更夫接话。众人闻声朝他望去。他被大家的目光看得收了声。
“您接着说。”宫璃瑟鼓励。
“那会儿大概……丑中吧,我听到有响动,就寻了过去。”更夫怯懦开口。“柳姑娘说,她要找师父去,说那会儿上山,刚巧能赶上师父起身,好去服侍。”
“丑中还在扶溪苑……”有人接话,“风中之铃响时,离五更还差点时候……恐怕到不了吧。”
接话之人是巽门副谷主郁婉婷的弟子庄梦蝶。
“你们是到不了,柳玉埙倒是未必。”孟其苍讥笑插话。
“不,那会儿柳师妹恐怕真的不在千啭阁。”抢在又欲要引起一阵议论之前,秦宣开了口。
“宣儿。”钟炀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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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秦宣惶恐,对着钟炀拱手,“那日您说窗外有异动,让弟子跟去,弟子赶了一路,看见了柳师妹。那会儿风中之铃已响,柳师妹听闻铃声,才又加快了步伐,翻墙进了兑门侧院。”
秦宣语罢,女子笑得凄凉,穿岚台陷入一片死寂。
就算不在千啭阁,她这不也是往千啭阁赶吗?说不准就是为了接应吧?众人再次窃窃私语。
“谷主。”管颉出声,拱手行礼,随后摘下白玉面罩。
宫璃瑟、魏琛、阙定见罢均惊讶不已。
桑洵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在下管颉,师出桑洵先生。”管颉说道。
温庭皓点头,他当然知晓。
“那天的……是你……”秦宣想起那日拦下自己之人的声音,当时就觉得熟悉。如今一切均以了然。
钟炀闻声挑眉疑问,秦宣闭口禁声。
孟其苍瞪圆了眼睛,看着桑洵,欲要将拳头捏碎。心念这小子掺和个什么劲。
“那日我从兑门侧院进入之时,恰巧见到三位同僚追着玉埙师妹从对面而来。”管颉说道。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妥。
“师妹刚从外面翻墙而入,侧院与千啭阁相距甚远。同僚们如同早就知道师妹会在那头一般。”
“这岂不是正说明柳玉埙前去接应?”有人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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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师妹真为接应,风中之铃已响,何必要自投罗网?”
“被卖了呗。”有人呛声。
“不然,为何谁人都不指,非指说是柳玉埙?”有人跟着说。
“可……千啭阁就在兑门,柳玉埙身为兑门中人,更是近水楼台,何必要多此一举呀?”也有人反驳。
“灵乐师不是追过去的……?而是,听了什么人的话,才过去的?”有人心生疑虑。
“师姐,请您……”管颉对女子拱手,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自己与她本为同僚,如今她是将死之人,从言语中又恨着沁鸣谷,又有什么立场……?可师妹与她无冤无仇……“请您说出真相。”思忖半天,管颉不知如何措辞。
“也罢。”女子看了一眼管颉,笑言,“你,来我这,我和你说句话。”
所有人不解,禁声看着管颉。
管颉不知所措,应声上前,蹲下。
不久,管颉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又不动声色地收起,回到原位。
“劳请师姐言说。”管颉定了神,对着女子拱手。
桑洵看出了管颉的异样,朝他看去。
管颉微笑着摇了摇头,让桑洵放心,又缓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定了神,看向女子。
孟其苍拧着眉,看了一眼管颉,又看向女子。
“全要怪她不守规矩。”女子讥笑,“只要在东山路附近值岗过的同僚,恐怕都知道吧?只不过大家都守着规矩,看在眼里,不说罢了。”
桑洵皱着眉,宫璃瑟与阙定垂眉,管颉握了握拳,魏琛一如既往淡然。
“艮门值岗名单,这个东西对于默,要拿到很容易。每隔两日,只要无授业,不需值岗的日子,她都会赶在五更天之前进入兑门。”女子冷笑,“长幼有序,列位第六的弟子成天在宵禁时往兑门跑,还不走正门,鬼鬼祟祟,成何体统?也怪不得被我利用。”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本想着若是成了,我便悄无声息离开这里,若不成再找她作替死鬼。”女子突然面露凄凉,“这么想来,若不是她一时兴起……那日根本不会出现在兑门,哈哈哈哈……”女子突然大笑起来。
百态众生,无人言语,一些人心虚方才说了那么多柳玉埙的不是,担心被兑门记恨;一些人心有余悸,柳玉埙只是玩性大,便惹了这样的事,好在洗脱了冤屈,不然岂不是……;还有人担忧沁鸣谷未来,谷中藏有其他门派的宝典的一部分,还很凶邪,如今默的人心大乱,沁鸣谷是否还能如往日安宁?
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