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从米缸里装了一袋米,走到村子中央的磨盘去,将米磨成米粉。
他去磨米也将“儿子”带着,经过方才的事,他要将孩子始终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林强将小婴儿放在磨盘顶上,推着磨盘旋转,那婴儿就发出咯咯的笑声。
装着一袋米粉,他回到屋子里,烧了一锅开水,将那米粉煮成糊糊,待晾到温吞再喂小婴儿一点点喝下。
“我们要远离这里,儿子,去一个他们再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婴儿舞弄着两只小手,对糊糊感到满意。
许多天后,怀揣婴儿的林强来到了羊村,在此处买了一间空房,用一根金条去县城雇了马车置办了一整套铁匠铺的家伙什。
村子里的人纷纷来与林强打招呼,问候他的来历。
林强说自己是个猎人,在北方卖貂皮发了财,但是妻子不幸早死,自己便带着儿子到此处安家,见这村子里没有铁匠便决定当一个铁匠。
大家都对新来的铁匠表示欢迎,并夸奖婴儿长得好看。
林强抱着林克回到铁匠铺内,边给林克换尿布边说。
“你爹我啊,给你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靠近都城比较安宁,这里人也不错,哎呀你可真臭,你小子啊,以后想念书就念书,念书可是好的,想像我一样当铁匠就当铁匠,只是不要去当那侠客了,最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比什么江湖义气,把酒言欢都要强。”
林强换完尿布,见孩子肚皮光溜溜的十分可爱,便摸了一把,可一摸下去手却停住。
“这。。。奔腾的能量。。。”
灼热的能量奔腾在婴儿体内,林强运起功法,感到那婴儿体内的巨大能量源源不绝。
“天生的英雄。。。你到底是谁?”
林强混迹江湖几十年,见过无数英雄豪杰,没有一个能有这样的能量。
他两手举起婴儿,那婴儿便开心地咯咯笑了。
“我怎么能让你像我一样经历那些痛苦?那些情义,志向,逍遥恣意,都是假的。”
他沉默半晌,将婴儿端放在床上,运起功法,单手成印贴在婴儿肚皮上。
“儿子,我今日将你能量封住是因为不愿你再经历那些事。你一长到年青必然生出豪气,免不了凭一己之力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再看那些欺瞒背叛,虚情假意,又或者被人蛊惑献身伟大事业,人们为了你的力量而与你把酒言欢,你也因自己的力量沾沾自喜,或许伤害许多人,又或者被人打败心生恶毒,被如此的命运摆布一生。不要再走我的路了,这条路太苦了。”
林强念诀,一个绿色的图腾在婴儿的腹部显现。
“四象结印,相生相克。祝愿我儿,百岁无忧。”
后面两句并非功法,而是林强的自语。
碧绿的光芒在房间涌动,婴儿开心地挥舞着两只小手。
汗一滴滴从林强脸上淌下,滴落在床沿,终于在功力用尽时分完成了结印。
林强跪在床前喘着气,只感觉通身再无气力。
“我儿,你莫怪我,纵然你是天生的英雄,眼下也再使不出半分能量,若你真有那命,待到你超过我的那一天,这封印也对你无效了。”
林强躺倒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地上传来的凉气变得舒适。
那绿色的结印逐渐隐去不见,婴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后四下打量着这世界,对一切充满好奇。
十七年后,西北大散关外。
大华皇帝利剑帝江辛下令北伐,直至收复大散关,大散关大捷,一万胡羌士兵被坑杀在大散关外。
被黄沙掩埋的万人坑上立着一块石碑,刻着一把象征利剑帝威严的大剑。
有一个县丞正来到城外散步,被繁琐的公务与各方关系困扰,正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办。他低着头走路,时不时踢飞一颗小石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坑旁。
“啊,走到这晦气地方了,呸呸呸,诸魂莫扰,诸魂莫扰。”
他正要走开,就见那沙地好像动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于是继续往回走,但眼睛却不离开那个位置。
沙堆动了,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
“哎呦。”那人一声惊叫,弯低了身子,紧紧盯着那沙地。
一只人手从沙子里缓缓伸出,吓得他连爬带滚地想要逃离,可脚下一滑扑倒在地,只感觉双腿不见了踪影,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那只手后面跟着的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从万人坑中爬出,一头乱发遮在脸前,却不是腐烂骷髅而是活人样貌。
那人爬出后站起,回身看着那沙地,沙子又流了回去,将空出的地方掩埋。
那人一扬手,只听一声爆裂,如同沙下埋了土雷管,黄沙直被炸上天空。
那人手一挥,空中的沙子汇聚一处,在边上堆起一座小山,那块巨大沉重的石碑也同沙子一起掉落一旁。
县丞吓得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直抱着头用屁股冲着那从坑里爬出来的人,只觉肩头一紧,被那人提起来。
“今年是哪一年?”
“立。。。立恒三年。”县丞舌头打结。
“我问的是这国家有多少年了?”那从沙子里爬出来的人乱发上满是沙子,一身破烂黑衣裹身,力量端的大,只一手就将不住往下坠的县丞提起。
“国家?国家。。。大华?已有几百年了。”
“几百年?!”黑衣人猛地晃了晃县丞,吓得他一闭眼。
“六百年。”
黑衣人一松手,县丞颓然坠地,用手遮住头趴在地上装死。
“六百年,六百年,我问你,这些坑里的人是怎么死的?”
县丞一听坑里有死人,更是紧紧闭目,一句话不说。黑衣人只好将他翻过来,县丞仰面朝天,四肢护在身前,活像一只甲虫。
“别,别,这些都是胡羌的士兵啊。”
“谁杀的?”
“当然是陛下啊,啊不,是王华将军下令坑杀的。王华将军。。。”
黑衣人不再发问,转身走到沙坑旁边,看那满坑满谷的尸体堆叠在一起,他们本是活人,被掩埋之后窒息而死,眼下尸身还未腐烂。
黑衣人自语到:“这就是你说的和平,你的子孙为了这和平不断制造杀戮,可是你干干净净,被供奉在神殿上,人们还以为是你给了他们安宁。”
“这位好汉,你是谁啊?你要伸冤可不要找我,我只是路过啊。”县丞已将那人当做冤魂所化的厉鬼。
黑衣人反手一掌凌空击出,击在那沙堆上,那块大华立下的石碑被击得粉碎。
“问别人之前,要先说自己的身份吧?”黑衣人说。
“好汉莫怪,莫怪,我是这大散关的县丞,我只是过来散步,无意惊扰英雄。”
“县丞,你是大华的臣子吧?”
县丞见黑衣人一掌打碎利剑帝的石碑,必然是不喜大华,一时嘴瓢了。
“对。。。啊啊不对!我不是,不是。”
黑衣人见此笑了,说:
“我是大华的敌人,这个国家的敌人,记住我,我是战神蚩尤。你回去告诉你的长官,让他告诉他的长官,我先去取我的枪,然后一座一座城池地打到君临城去,杀死你们的皇帝。你听清楚了么?听清楚我是谁了么?“
“蚩尤。。。蚩尤。。。”县丞皱着脸就快哭了。
“对,我会让你们大华的士兵身首分离,血流成河,失去他们自以为被皇帝保护着的生命,你们的皇帝,管他现在是谁,会被我用长枪穿心,回去吧,去说吧,让他们都知道。”
县丞呆呆地坐在地上,看那黑衣人化作一阵风沙向南飞去,片刻天空又恢复了宁静,火辣地太阳照着大地,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
如果没有那被掀开的万人坑中无数将士的尸骸提醒着他,他会认为这是一场梦魇。
他领着长官和一干衙役急匆匆地来到万人坑旁,对他们讲述刚才的事情,可是所有人都对他将信将疑。
县官说:
“此事不可不报,以免追查下来有失职之罪,但问题是怎么报,急报还是缓报,内容怎么写?”
县丞说:
“大人,我亲眼得见那人破沙劈石,又化作风沙飞走,若真是上古战神,大华现在岌岌可危啊。”
“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纵然我相信你,上级的长官也不会相信我,急匆匆地上报这种怪异之事非但对我们县的名声不好,若是虚假的我们还要担上罪名。”县官说。
“那。。。”
“缓报,并记录县志,至于他们上级如何处理此事就不归我们管了,纵然耽误了事情,我们也无疏漏。”
不久,大散关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万人坑忽然露出了无数死尸。有人说是此地杀气太重才有这不详之兆,有人说是妖邪作祟,乡亲邻里已经传出了各种版本的鬼故事。
县官对此十分满意,人证物证齐全,此事办的十分妥帖。一纸文书上报,隔了半个月,上级派人来询问此事,一番调查后结论是“怪力乱神,民间传说”。此事非但没有上传到首都君临城,连西北都没出。
直至一个月后君临城收到了第一封急报。一伙叛军已攻破江汉城,正一路北上,旗号是“蚩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