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因走后,离因环手站在原地。
林楚楚在远处的空地上玩的正开心。
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或许她和赵宇玶的孩子也已经和楚楚一般大小了。
忽而一阵凉意袭来,离因冷得搓了搓手臂。
箫声乘风而来,这曲子好熟悉……
离因环视一周都不见吹箫之人,一抬头,只见赵宇玶站在临街的茶楼上,手里正是他最钟爱的玉箫。
记忆重叠,恍若初见。
八年岁月只是过眼云烟,他似乎还是那个断桥上的翩翩少年,时光带给他的不过是性子上的愈发沉稳。
有的人,你偏偏只看上一眼,从此心如碣石,风雨难移。
有的人,明明对他心如死灰,恍惚一瞥,却还能泛起心中涟漪。
有的人,想忘却忘不掉。
赵宇玶入了茶楼后便吩咐奕征不用跟着他了。
奕征不敢走远,遂在茶楼附近逛逛。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挎着篮子往离茶楼几个铺子远的杏雨楼里走。
看仔细些,他发现那个人是花棂。
这杏雨楼可不是什么清白地方,是城中最大的青楼歌馆,普通女子可进不得。
花棂刚想往里走,奕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她拉到一旁。
花棂还以为是哪个新来的守卫不认得她,定睛一看,才看清眼前的是奕征,托着篮子,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呢?亏得我站得稳,不然这豆花就全倒了。”
“你…你是去送豆花?”
花棂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理直气壮地反问道:“难道呢?你不会是以为我要卖身到杏雨楼吧?”
奕征脸色有些尴尬,慌忙偏过脸去躲避她的视线。
“放心,这杏雨楼里的姐姐个个才艺极佳,模样长得也标致,我才不可能入得了这里。”
奕征将视线回正,低头正好看见花棂额前的被吹乱的齐发,往下对上了她的眼眸,清澈的眸子里充满笑意,让人糊涂她到底是小仙子还是小霸王。她清新脱俗,自然是不能同那些胭脂俗粉相比。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得如此没规矩。”奕征的脸涨得通红。
“咦,看来我们奕征兄弟是从来没有进去过杏雨楼啊?不如我带你进去看看?”
还没等奕征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进了楼。
门外的守卫没有拦花棂,奕征暗想她定是来过许多次了。
进了杏雨楼,奕征的眼光便不由得被里面的装饰吸引,奢华的布置可以看出这儿的主人可费了不少银子。外表同普通的茶馆别无一二,可里面奢华的程度都可以同宫里的布置比一比,大红大紫的颜色在这儿被运用的淋漓尽致,恍如来到了幻境,怪不得有人在这儿玩得醉生梦死,不愿归家。
“花棂。”进门没多久,一个年纪看着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迎了上来,衣裙华丽,浓妆艳抹。
见花棂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觉得奇怪,花棂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领悟,换了种谄媚的语气说道:“你可算是来了,这楼上的棋君姑娘可一直嚷着想吃豆花呢。”
“棋君可是杏雨楼的头牌,整个延城的男人都想一睹芳容,一听其歌喉。”花棂凑到奕征的耳边说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楼梯上层层柔纱轻飘,奕征被拉着向上走,忽然一片柔纱落在了面前,眼前朦朦胧胧似雾一片,透过柔纱是花棂笑靥如花。
“哎。”花棂的手突然被人拉住,“这位小妹妹笑起来可真甜,爷喜欢。”
花棂扭头一看,是一个笑容猥琐的纨绔公子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使劲挣脱来他的手。
“有脾气,爷也喜欢。”那男人不死心,上前一步打算上手。
奕征将花棂护在身后,用剑鞘抵住男人的手。
“这是哪来的闲人,敢阻爷的好事。”那个男人见奕征不是在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觉得自己惹得起。打算推开剑,可无奈奕征力气大,男人如何用力都不能让剑动一丝一毫。
男人见比武占不了优势,反而让人看了笑话,遂一声令下,让身后的几个跟班群涌而上。
奕征处理几个小跟班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他不愿惹事,转身拉着花棂向外面跑。
杏雨楼外,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奕征和花棂的手只有紧紧握在一起才不会被人潮冲散。
跑到一处人少的阁楼上,看着那些跟班往前跑去,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哈哈哈,看你一副练家子的模样,麻烦来了倒是比我这个小女子跑得还快。”花棂被拉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地说道。
奕征忙松开手,“若你不拉着我进去,我们也不会遇到这事。”
花棂看着他恼火的样子觉着很是可爱,他好爱脸红,尴尬脸红,害羞脸红,生气也脸红。
她隐藏起嘴角的笑意,转而看向阁楼外,三两只孔明灯正在升天,她十指交叉,闭起眼。
“你这是为何?”
花棂半睁一只眼睛,瞟了奕征一下,看着他疑惑的神情,说道:“许愿啊,放孔明灯有祈愿的意图,今儿这一闹我怕是不能去放了,看到这现成的当然得赶紧许愿了,你怎么和我爹一样无趣啊。”
奕征微微一笑,不自觉地眼神看向花棂,这姑娘还真是有趣啊。
驿馆
梁佩因刚回到房里,吩咐服侍的人不必守夜,关上房门。觉着风灌入房里有些凉,到窗前关上虚掩的窗户,心里想又是那个没手尾的小丫头打扫房间竟忘了关窗。
一双苍劲有力的手臂便从后环上了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谁?”佩因瞬间慌了神,以为是来抢劫的。
“是我。”一个磁性温柔的声音在佩因的耳边响起。
“时逸?”
“嗯。”
佩因没想到来者竟然是亦安侯时逸,挣脱着转身面朝他,“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赵国?驿馆里还住着和护使和一众随从。你……”
时逸一只手温柔地捂住佩因的嘴,另一只手将她抱的更紧,“没事,今儿是中秋,我想见你。”
时逸原在赵辛边境处巡视军队,想着中秋节去见见佩因,便假装生病滞留在边境,实则带着贴身侍卫到了延城。
见佩因的情绪稍微平复,他才松开手。
从窗边看去,夜更深了,已经没有刚刚千百盏孔明灯共同升天的盛景,只有稀疏一两只。
佩因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才不是没有愿望,只是这愿望太遥远,她不能说出,也不可能实现。
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岂是一张薄薄红纸可以缩短的,只要稍有不慎,全盘皆输。
“你说,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会如何?”佩因靠在时逸的怀里,他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真实,不似所有眼前浮华那样飘渺,可她知道他的怀抱却似浮华一般短暂。
二人皆沉默了许久,佩因只觉时逸抱的更紧了,贴在她的背上。
这个问题真的太难回答了。他们所必须经受的计谋、挫折、失去是前二十年荣华富贵的代价,若是他们不能走到更高的位置,那么他们只会是王室的牺牲品。
可若是她只是一个梁国的普通民女,他只是个辛国的普通人家的小儿子,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