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伯全名是祁彦清,是闻名天下、文武双全的志士,也是梁离因自幼便跟着学习的师父。后来离因出嫁赵国,祁彦清受梁王的嘱托,化名鄢清,来到赵国,成为一名常往来于各国之间的珍宝商人。
三年前,离因一夜被迁至后洛小院,祁彦清便又买下那间豆花铺子,化名清伯,以此掩人耳目,暗中保护离因。
“娘娘,清伯来了。”千落和清伯回到院子时,看到离因正在闭目养神,只好小声提醒。
“参见娘娘。”清伯向离因请安道。
离因听到声响,立刻站起来,扶起正跪在地上的清伯,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师父。”
清伯搭着离因的手,小声说道:“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叫我清伯为好。”
“我已经让她们都下去了,千落是自己人。”离因向千落使了个眼色:“千落,去奉茶。”
离因将清伯扶到椅子上,说道:“赵宇玶就要出兵了。”
“料到了,今天早上雨夫人到你府上,就是为了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对吧?”
清伯早上看到官兵们护着的那顶轿子停在后门,又看到来者是柳雨沁,就把事情猜出了个大概。“赵王心思太过缜密,我们在宫中的细作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他,也没有办法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若不是这雨夫人太过着急炫耀,或许我们还没有时间做足准备。”
“是我没用,连我的母国和百姓们都没有办法保护。”离因深深叹了口气。“被困在这后洛小院里,根本一点消息都没办法得到。”
这后洛小院看似与平常人家一般无二,但周围埋伏着赵王的心腹,根本无法踏出院里一步,而且赵王在院里安排了众多宫女把守,离因在院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她们监视着。
她今日将清伯带到院里的举动实属冒险,但她没有办法,出兵之日在即,若是不能与清伯面对面商量,光靠千落每次去买豆花夹带的那一些小纸条,是远远不行的。
“公主别自责了,自古以来,帝王多情且无情,又有多少个君王能似先王一样有情有义。”祁彦清安慰道。“恒威来信,都城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人会城中保护少主,一旦兵临城下,一切会按计划进行。”
祁彦清口中的少主是离因现在最放心不下的人。
离因的父亲梁昭王病逝以后,哥哥梁冬阳即位,号梁景王,三年前景王在宫里无端暴毙,景王唯一的儿子,也是离因的小侄子梁玹继承王位,成为梁文王。
梁玹虽不足六岁登上王位,但他天资聪颖,纳言求治,颇有王者之相,加上梁室众臣的忠心辅助,不仅对王室内的各种盘桓交错的势力进行的整理,更平定了梁国境内的叛乱,稳定民心。
但这次赵国军队大兵压境,离因担心文王难以应对,他毕竟才九岁。
“可有人察觉我们的行动?”离因对于哥哥的暴毙一直耿耿于怀,她担心梁王宫里已有多方势力渗入其中,她们的行动一定不能被他人发现,否则她和梁玹的处境就会极其危险。
“公主放心,恒威一直是与少主直接联系,宫中安排的眼线是我十分信任的徒弟,她性格机灵,做事谨慎,能伪装的很好,加上娘娘宫中的故人相助,一般人应该不会察觉。”
“好。”听到祁彦清的回答,离因稍微安心了些,但思考一下,又说道:“师父,我还有一事相求。”
“公主,我知道,这两日我安排完这边的事务,后天便会启程回梁国,辅佐少主。”祁彦清知道离因想要让他回梁国,他也正有此意,毕竟赵王不好对付,亲自回去布置行动较为稳妥。
听到祁彦清的回答,离因的心彻底放下来了,师父回去亲自辅佐梁玹,定可多加几分胜算,“离因在此谢过师父。”
“公主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切勿冲动行事。”
“是,师父。”
夜幕降临,离因是觉得这一天过的是越来越长了。被困在这小院里,每日只能赏花、写字、弹琴,或者与容思她们聊聊天,枯燥的生活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对着镜子认真地打理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一阵悲凉,她要怎么办。
离因不知,对面屋子的屋顶上,有一个人正坐在屋顶看着她。
此人一袭黑衣,暗银龙的花纹,加上富有光泽的面料,显示这个男人身份显赫。
男子正襟危坐,盯着窗边走动的人影,把弄着手中的扳指。
将军府院中,将军林衍正陪着怀孕的夫人容思散步。
“林衍,你看,那个是不是宇玶哥哥?”
“像是,走,我们上去去看看。”
“王上深夜来访将军府,臣有失远迎。”
赵宇玶听到身旁有人正叫他,扭头一看发现是林衍和容思,林衍还在故意地嘲笑他,平日里倒不见他的礼数那么周全。
“别贫嘴。”他心里想着被这两个人知道今晚他来过后洛小院,明日还不知道怎么说给离因听呢,就头疼。
“宇玶哥哥,你是不是来看离因啊?”容思歪歪头,意味深长地问道。
“本王深夜出巡,恰巧路过而已。”
“这路过也不用站在离因院里的屋顶啊?”容思笑着继续追问。
赵宇玶一个锋利的眼神示意容思不要再问下去了,容思这才吃了瘪,停住了好奇。
片刻,赵宇玶转移话题,“你们怎么在这?”
“容思有孕,这晚饭吃多了,上来房顶散散步。”
“本王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赵宇玶知道今晚是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一挥手,背着手沿着屋顶向外走去。
“诶,宇玶哥哥,不偷看啦?”容思冲着赵宇玶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
“宇玶哥哥太没意思了。”容思搂紧林衍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撒娇着说。
林衍抱紧怀里的人儿,“他呀,再这样,怕是追不回他家夫人喽。”
后来,容思再感慨那晚的事时,才发现自己夫君的话,不是一时的玩笑话。
离因在房中才不知刚刚赵宇玶悄悄地来看过她,也不知方才在屋顶上的趣事,只觉长夜漫漫,百无聊赖,唯有酒能让自己入眠。
“千落,拿酒来。”
“娘娘,这酒喝多了伤身。”
“快去,喝了酒才好睡。”
千落重新去拿了两壶酒,回来就看见离因不知在翻箱倒柜的找什么,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全都推到地上,每个盒子都被打开,金银首饰散落一地。
“娘娘,您在找什么?小心别刮到手。”千落看到离因的样子瞬间慌了神,赶忙将酒放在桌上,伸手去扶离因。
“簪,那只簪子。”
千落想起了之前收拾首饰时,离因下令一定要藏在柜底的那只银簪,她麻利地打开柜子,抽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递给离因。
离因的手触到银簪的瞬间,眼泪决堤。
“千落,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错了?”
“娘娘,您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您做什么都是对的,您做什么千落都会陪着您。”千落听到离因情绪不对,立马跪在地上回答道。
“错了,所有的事情都错了,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所有的事都会在我的掌控范围里。国家之间斗争,怎会因我一己之力扭转局势。”离因拿起银簪,对着烛火,簪的一端镶着的红宝石在烛火下,似血一般艳红。她仔细地看着上面刻着的两个字——玶因,“这两个字本是没有的,是我命人加上去的。”离因闭上眼睛,一滴泪珠顺着睫毛往下落在桌子上。“我不该遇见他,不该自作多情。”
八年前,如果没有断桥上的惊鸿一瞥,梁离因应该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赵国质子赵宇玶,或许她会被作为筹码,嫁到别的国家,为不爱的人生儿育女;或许她会在宫中孤老一生;或许她还能如少年时那般快乐,那般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