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六年前她是梁国熙和嫡公主离因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下嫁赵国质子赵宇玶;六年后他是赵国的王,而她是赵国人尽皆知的失心疯王后,他还要占领她的母国,放逐她的家人。她恨那年断桥下一见倾心的惊鸿一瞥,她恨雨下让她以为会永远的誓言,她恨他那颗轻易改变的心。可时间无法倒退回六年前,她也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小女孩。
一入宫门深似海,痴情难留负心人
赵都·延城
晌午刚过,长风街上的行人慢慢变少,大家都不愿意在这能把人烤熟的时候出门。店家门前冷清,有的甚至关上门,溜到后房里小憩片刻,再准备晚集。
豆花铺子的清伯收拾完最后一桌碗筷,便坐在门槛处,拿着一把大蒲扇,慢悠悠地扑着风。
旁边几家店的学徒见没有生意,就都聚到豆花铺子里,央着清伯讲故事。
好听的故事翻来覆去的不过是那几篇,学徒听的有些厌了,但也好过浪费了中午的休闲时光。
“清伯,今早你有没有看见又来了一群官兵,围了那处院子?”一个好事的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学徒指着斜对面的一处院子问道。
学徒们一听这个问题,立马机灵起来。整个长风街就数这豆花铺子离那处院子的后门最近,从他们现在坐着的位置可以看到进出府里的所有人。
这座名叫后洛的小院是整个长风街,乃至整个赵国都城延城关注的焦点。
这处院子原来是将军府的偏院,与将军府相连,这处院子的后门原来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偏门,可三年前的一夜之间,整个院子被翻修整新,住进了一位“失心疯”王后。
“啪”清伯用蒲扇使劲打了一下那个提问学徒的脑袋,“学工倒不见你如此积极,听这些嚼舌根子的话倒是心急,小心我告诉你家掌柜,让他多吩咐些活给你。”
“清伯,你就和我们说说吧!我们家掌柜回去也是要问我的。”一个小学徒向清伯撒娇道。
每每学徒们有事央清伯,他总是很爽快地答应,可偏偏那处院子他总是回避着。
清伯耐不住小孩子们的央求,松口道:“这要从后门进的人,哪怕是由再多官兵护着,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听到这般回答,学徒们的脸上都不大满意,各自闹一会儿就回店里干活了。
他们也总是奇怪,平时事事畅所欲言的区别每每被问及看到的那处小院时,总爱出谜题,莫不是那家平日里来帮衬着买豆花多,这清伯收了好处,也不好在背后议论。
抱怨之后,又暗暗在心中推敲清伯刚刚说的话。
“钟情,桂花盛了,今天下午把桂花摘下来,做坛桂花蜜可好?”
后洛小院的院子西门栽着一棵银桂,树下放着一张紫檀贵妃榻,榻上侧卧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鹅黄襦裙,披着一件青绿色的纱衣,手持一把银杏合欢轻纱团扇,正透过扇面看着头上那如繁星般的桂花。
“娘娘,你可是在叫我?”一个宫女打扮的小姑娘正轻轻地将糕点放在榻前的小桌上,怕惊扰到正在休息的女子,可没想到她似乎在叫自己。
那女子微微侧过团扇,才看清身前的人不是口中的钟情,或许是刚刚阳光迷着了眼,才忘了钟情已经不在了吧。
“千落,没事,你下去吧。”
那个名叫千落的宫女听见主子的吩咐,赶忙请安退下,边走边想:那个叫钟情的姐姐许是十分讨娘娘的欢心吧,不然怎么去世三年,娘娘还会时常将我叫成她的名字。
千落走后,那女子觉着自己的脑子是越来越糊涂了,救下千落,是钟情走后不久,当时她觉得这女孩眉眼之间和钟情有几分相似,便把她留在身边,还给她取名“千落“。
千度回首,春深沉醉。落花有意,流水薄情。
她拾起落在裙摆上的桂花,放在鼻尖嗅着它的香气,闭上眼睛,仿佛一切都还如年少那般。花香不会变,会变的是人心。
“钟情,三年了,我原以为这棵银桂会同你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但今年花又开了,比以往更加繁茂。你说过花开了,就再酿两坛桂花蜜,一坛给我,一坛埋在树下留作你的嫁妆。”
“姨母娘娘。”此时由远到近传来一阵稚嫩的奶音。
女子赶忙用手帕拭去在眼角打转的泪,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来者是将军林衍和夫人容思的女儿林楚楚,她现在应该正穿着她的那双青底红花的小鞋风风火火地往院子里跑,后面还跟着两个小跑的侍女。
林楚楚跑近榻前,以为女子还在睡觉,便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衣角,小声喊道:“姨母娘娘。”
女子猛地放下遮面的团扇,想捉弄一下楚楚。楚楚身后的侍女望着那倾国倾城的美貌,一时竟忘了请安。
她眉目如画,桃腮带笑,还未开口说话便能感受到她自有一股空灵清秀的气质。侍女们虽不是第一次见女子,但仍被深深的惊艳到,想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姨母娘娘。”楚楚语气中颇带委屈的情绪,向女子撒娇道。
“怎么了?楚楚,是不是你娘亲又不准你去外面放风筝?”女子摸了摸埋在自己腰间的小脑袋。
“不是娘亲。”楚楚抬起头,眨着大眼睛,说道:“刚刚我路过凉亭,听到有当值的侍女姐姐在说姨母娘娘你是失心疯,我刚想过去问个清楚,她们就跑的没影了。”
看着小楚楚认真的样子,女子绷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这个小孩不过三岁,俨然一副大人的样子,更不知她从哪里听到失心疯这个病的。“楚楚,你可知道失心疯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刘婆婆告诉我失心疯的人就像野兽,会抓小孩吃的。”她仰起头自信地说道。
“那你觉得姨母像是那会抓小孩吃的野兽吗?”女子揉了揉林楚楚那肉肉的粉扑扑的脸蛋。
楚楚使劲摇头,连声说:“姨母娘娘才不是呢!”
“那楚楚就不必为了姨母生气啦,去里屋找千落让她给你热份桂花蜜藕吃可好?”
听到有零食吃,楚楚撒起腿就往里屋跑,去找千落。
楚楚走后,刚刚女子眼里的那份纯真及柔情瞬间沉没,取而代之的是阴霾。
心里冷笑道:这整个延城谁人不知我梁离因,谁不在背后议论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失心疯王后。何惧蜚蜚流言,可偏生那宣告天下王后失心疯的人,是整个赵国最有权威的男人,是我最爱的少年。年少时情投意合又如何,到头来他连一寸冷宫都不愿施舍给我,将我囚在这将军府的偏院里。
“离因,想什么呢?想的都入神了。”将军夫人容思本是带着林楚楚一起过来的,但楚楚跑的快,她怀有身孕追不上,便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
离因一下回过神来,坐起来连忙说道:“没事,我在想今年该酿多少桂花蜜才好。”
“今年这花开的盛,风吹起的时候,连我的房里都飘着一阵桂花香,可是要多酿些才好。”容思坐在离因旁边,抓着她的手,说道。“诶,林楚楚那小丫头是不是又到你房里寻糖吃?”容思突然发现院子里没有楚楚的身影,若是平时她来了,这小丫头一定跑过来,拿她那脏兮兮的小手糊在她的裙上。
“别怪她,是我让千落去热份蜜藕给楚楚吃。我发现,你呀,是越发有做母亲的样子了,不像以前那个淘气的容家小姐。”离因看着容思现在紧张的样子,又想起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容思,觉着这个转变太可爱了,伸手摸了摸容思已有三个月身孕的肚子,“小宝宝,你可要乖乖的哦,不然你的母亲就会像凶你姐姐一样凶你。”
“哪有?楚楚那小丫头不管就翻天了,林衍爱纵着她,你也爱这样,日后啊,她怕是偏不记得我的好。”
“我可记得你以前比楚楚淘气百倍,现在倒觉得不管孩子会翻天了?”
打趣一番过后,容思顿了一下问道:“那个女人今早是不是又来你这里了?我听下面的人说了。”
“嗯,没事,整个延城,雨夫人不是想去哪就可以去哪的吗?”离因低下头冷笑道。
柳雨沁,是全延城女人们最羡慕的女人,与赵王青梅竹马,他为了她不惜抛弃结发妻子,不惜和当朝大臣们作对,没有妃位的封号又如何,她有他就够了。而离因则是被全延城茶余饭后作为谈资的笑柄,那个被抛弃的可笑的没落公主。
“她说了什么?”
“这仗始终还是要打。”
一个多时辰过后,楚楚玩累了,嚷着要回去睡觉,容思就领着她回自己的院里。
她们走后,离因静下心来,仔细地推敲着今天早上柳雨沁说的话。
这场梁赵两国之间的恶战不可避免要发生。
虽然刚刚和容思的闲聊之中套不出什么关于将军林衍何时要出战的话,但他们大抵会尽早出发,在冬天封河之前回来,否则粮草难以供应,即使打了胜仗,也会损失不少兵力。
离因看着那手中已经被攥得出了汁的桂花,低声说道:“赵宇玶,你太狠了。弃我于不顾,撕破盟约,兵向我的母国。我真的..真的错看了你。”
“千落,去街上清伯的豆花铺子买份豆花回来。”
“是。”
“等等,把清伯也请来,上次他说的酿桂花蜜的新法子,我还有些问题要讨教他。”离因将千落叫到身边,向她使了个眼色。
“是。”千落立马收拾妥当,从后门去往长风街。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离因下令让守在院子的宫女全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