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泞费尽心思从紫荆台那一隅之地逃出来,却甘愿呆在比紫荆台小十几倍的国师府。她习惯了待在狄菲菲身边,保护她了,其实,说不上是谁保护谁。
不得不承认的是,沈墨那个呆状元还不算呆,浔阳的爹爹是她娘亲之外,唯一知道洛泞存在的人。
国师府上下,就连狄青阳,也以为洛泞是狄菲菲养的小猫,她的幻化之术一点都不精致,缺尾巴少耳朵是常有的事。
只是奈何整个国师府上下,皆是再凡人不过的凡人。
洛泞每日就这么混日子,黏在狄菲菲身边,嫌弃沈墨。当然,还是有给人家小两口留私人空间的,不然,浔阳怎么来的?
直到新皇登基,沈墨,已高居宰相之位,年轻有为,成了帝王的心头之患,两年后被加罪下狱,斩首示众。
彼时,狄菲菲才怀了浔阳两个月,年仅二十,守了寡。
沈墨死了,洛泞却没见过狄菲菲落泪,一滴都没有。
就连洛泞,也时不时想沈墨那个呆子。她这么爱他,又怎么会不难过?只是,她不可以哭,不可以这么软弱,她得好好活着,他们还有个孩子。
最终让狄菲菲心如死灰的,是狄青阳。
沈墨出殡的那天,京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雨,被狄菲菲抱在怀里的洛泞,仍旧没有在她脸上发现半点泪痕,即便大雨滂沱,身后满街百姓哭声不断。
后来,九黎阴雨绵绵,各地涝灾四起。
皇宫里祈了多次的神,加之,各地的官员倾心救灾,涝灾渐渐得到缓解。
可是,帝王却因为操劳过度,一病不起。就连当时名动天下的少年名医魏延也没有办法。
朝廷内外偷偷起了因果报应的流言,却也只是捕风捉影,最终,狄青阳上书祭亲以化劫,洛泞和她父亲大吵一架。
那是洛泞第一次看见狄菲菲和她爹爹吵架。
“你、你这个不肖女……谋害皇上可是会被判死罪的”,知道皇上的病是狄菲菲下的蛊后的狄青阳气得浑身发抖。
狄菲菲冷笑,“那又如何,这是他欠沈墨的!”
“沈墨!沈墨不过是个欺骗天下的昏官”,狄青阳气不打一处来。
“昏官?哈哈哈……”,狄菲菲闻言狂笑不止,“若沈墨是昏官,你可见当日大雨,满街冒雨送行的京城百姓?你可见冒死上书的文武百官?爹爹,你可是瞎了?”
“我瞎了?我就是瞎了才一心一意手把手教你!我就是瞎了才把你许配给他!”,狄青阳当然记得沈墨的年少肆意,记得他的名动京城,可是他还是年轻,不避锋芒,又怎么妄想富贵永存?
狄菲菲跌坐于地,泪如雨下,她拦不住那些踩着她的沈墨青云直上的人,她拦不住她爹爹。
狄菲菲下的蛊没有夺了皇上的命,夺的,却是离殇母妃的命。狄青阳所选改命化劫的祭品,就是离殇的母妃。
“姐姐?姐姐……”,浔阳端来药汤,洛泞恍惚,一时间落下泪来。
“姐姐?你怎么了?”,浔阳被洛泞吓到了。
“没事,没事……”,洛泞连忙擦泪,看着浔阳天真的弯眸,忽然想开了。
那是狄舒蝶身上背负的爱恨情仇,眼前的人,只是浔阳啊。狄舒蝶在十六岁那年,就为了狄尘子,死在紫荆台了。她偷偷带出京城的人——只是浔阳。
“没事,姐姐只是觉得妹妹委屈了”,洛泞道,浔阳最讨厌的莫过于屈于权贵,离殇却这样威胁。
“不委屈的”,浔阳吹了一口汤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离殇他们不会真的这么做的,况且,她是真的愿意帮忙。
洛泞看得出来,浔阳不讨厌离殇他们,也不多说了,只叮嘱她万事小心,心里放不下,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
齐陵已经默默伏藏五天了,开始失去了耐心,这么下去,到底不是办法。离彻也受不了了,他天天看着那个又老又丑又啰嗦的家伙,生怕他跑出去坏事。离殇却还耐得住性子。
“你说好三天的,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离殇说只借豆豆三天,浔阳转着手里捡来的干稻草,开始编穗子。
离殇笑而不答,见她编的拙劣,拿了过来,自己编了起来,不一会儿,打出了一个柳叶穗。浔阳看得眼睛都大了,她已经适应了这的黑暗,看的真切。
“你怎么会的?”,他怎么比自己还会,浔阳惊奇不已。
“要?那送你”,离殇把草编的穗子丢给她,浔阳拿着,不相信地左转转,右转转,还挺好看的。
“这么精致,你舍得送我吗?”,浔阳手里转着草穗子,脸上挂着笑。
离殇没有理她。真扫兴,浔阳也不去理他了,玩着手里另外几根稻草,居然依着墙根睡着了。
离殇从那晚后就没把自己和豆豆的感应连在一起,有浔阳在,要是出事了她立刻就知道了。
屋子很暗,几缕月光从窗上的破洞了洒进来,微微照亮了浔阳的脸,玉面绛唇,倾世绝色,他忽然想起了灵。
他初见灵时,就觉得她是最好的人选,绝世美貌,足以颠覆后宫,而且,她是喜欢自己的吧,离殇想,他亲她的时候,没有反抗。
想着,离殇不禁伸手去摸浔阳的脸,从眉毛,到鼻子,到嘴唇。
“啊——”,浔阳猛然惊醒,吓得离殇连忙把手收回来,离殇的心慌意乱还没藏好,浔阳就扯着他收到一半的手说,“快、快点去救豆豆!”
“什么!?”,离殇震惊,立刻通知齐陵。
齐陵冲到房内时,只见一个丫鬟正拿着一把匕首向躺在床上的的林巫师心脏处刺去。
“住手!”,齐陵喝道,话音落地,齐陵就一脚把她踢翻在地,利剑封喉。
她还想挣扎,离殇他们进来,见状立刻封了她的穴位。
“殿下,刚才她想剖心”,齐陵把人给看老实了。
浔阳连忙赶到床边,还在沉睡的小妾听到动静起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得又晕了过去。
“齐陵,你立刻到衙门里去调人,围了清音社,有什么异样立刻拿下!”
“是”,离殇也发现了这个丫鬟不是真正的女人,善于伪装之术的,莫过于清音。
齐陵刚踏出房门,闻讯而来的两个捕快也赶到了。
“你们一个留下看着她,一个观察府里可还有什么异常”,离殇说着,走到床边。
巫师的脖子上一道红线,血不断地外流,浔阳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又拿出一个荷包,掏出一些小刀、细线、还有细致的毛笔。
“要帮忙吗?”,浔阳摇摇头。
离殇就这么看着那道血痕和脖子上的裂口消失,浔阳又摸了摸豆豆全身上下,最终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大人”,看着那个丫鬟的捕快有了发现,“她不是这屋里的丫鬟,你看她的手”,跪在地上的丫鬟的手粗大无比。
“我知道”,离殇刚才点她的穴时,就察觉到了异样。
离殇走上前,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说吧,什么时候招,要等我们翻了清音社你才肯说吗?”
听了离殇说到清音,那人眼里闪过一丝顾虑。她的神情变化躲不过离殇的眼睛,离殇笑了笑,站起身来,“行了,把她押走吧,押去给大家认认”
看守的捕快听了,就立刻拿出带来的绳子,把她手脚绑了,堵住了嘴,二话不说就把她扛了起来带走,另一个则留下来收尾。
“我也去”,浔阳忽然站起来说,离殇疑惑地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豆豆,浔阳解释说,“没事的,明天它会自己回去的”
“那走吧”,离殇他们来到清音戏班时,院门外已经有几个好事的人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围着在指指点点了。
见离殇带着她相公进来了,被齐陵押起来的一个妇女,连跪带爬地匍匐到离殇脚下,“大人,大人饶命啊!都是民妇鬼迷心窍,才让他去做这种事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妇女边说边磕头。
原来,齐陵来搜查清音戏班时,发现了这个妇人房中满是木傀儡,都是小孩大小的,胸前画的就是前几起命案的尸体上画的符咒。
这是一对夫妻,三年前河泽查疫病,官差来他家,刚好小孩咳嗽了几声,就被强行拉走了,过几天就说发病死了,被胡乱埋了。
他们夫妇本就是老来得子,孩子好不容易养到七八岁,却这么没了,自然是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两年前在河泽附近的一个乡唱戏时,无意听闻了这么一个法子,居然跑去试了。
刚开始,那小孩大小的木傀儡真的有反应的,转了转眼珠子,后来,就一动不动,所以他们还在不停地找机会,后来听说巫师的心会更有用,就一时糊涂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