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子虽然做出来了,其实这斧子算不得好。首先这个磁铁矿石粉碎的不够均匀细致,很多大粒的石料表面的铁被还原到位了,内部却还是黑色的石料,这个问题在熔化的环节里已经暴露了出来。其次这个小高炉也过于简陋,不说别的,最后竟然烧塌了。针对这个问题,云飞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下次一定要选耐火的黏土配比来修建,此外还应该改进一下高炉的结构,让废气擦过进气通道再排出,对进去的冷空气做个预热,进一步提高炉温,增加生铁还原率。
粗劣的生产工艺,自然只能造出低劣的斧子。就这种斧子,云飞记得小时候在市集上只卖5块钱,老娘图便宜想买,硬生生砍价砍到1块7毛钱,比3毛钱一斤废铁的价格高不了多少。
斧子差,云飞知道,斧身在拿出砂范儿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几条细小的裂缝。这斧子,可得悠着点儿使,除了斧嘴磨砺的锋利一些,砍竹子也是需要技巧的。
云飞这一斧子抡下去,在接触到竹子的瞬间,用力往回抽,这样就会行成一个快速的切割动作,并不是拿斧子和竹子硬碰硬。
正是这样的动作,当云飞再次把斧子高举头顶的时候,竹子切口整齐划一,斧子毫发无损,斧刃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神器!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斧子,在人类三万年前,都称的上神器之名!任何骨器和石器,依法而行,都做不到这一点!
要知道,人类三百万年进化史,所使用的工具,大都是天然工具。从木棍到竹子,从石器到骨牙,原材料是什么样子,做出来的工具形状也不会差太多。譬如说,打制一块木板这样简单的工作,对于原始社会的生产力来说,也需要耗费十天半月之功,生产力低下可见一斑。
由此可见,发明“网”的那位老祖先,真的是智绝群华之辈,网是云飞所见的这个时代唯一和原材料形状大相径庭的生产工具。云飞今天做出了斧,这是第二件。
工具和原材料之间的差异,正是新石器时代和旧石器时代的差异。无论是已知有父还是网的出现,都让云飞判定这里是旧石器时代末期,而铁的出现,则标志着一个更加先进的时代,即新石器时代末期和文明社会!
即便这是作弊得来的。
云飞作为一个开挂者,用的生产工艺也跟早期的铁工艺完全没有半分关系,更接近近代的钢铁生产工艺。如果把那些捡到陨铁加工成工具的幸运儿排除在外,那么此时云飞大可以仰天长啸:今天,人类完成了钢铁年产量从无到有的突破,钢铁年产量一举达到……近10斤。
六七斤的小斧子,外加三个同样质量的几两重的小铁片,就是这段时间的全部成果。
这个成果能不能让巫孃孃满意能不能让族人满意?那还用说?
地上已经乌压压跪了一地人,又近及远,从半山到山脚,从竹林到平地。自己的这群便宜亲戚们,莫不敬畏的亲吻着大地,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念叨着哪位先祖显灵。
看清了“神器”威风的族人陆陆续续也跟着跪拜下去,一个个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说的什么。
然而眼前一花,好端端的小斧子便到了巫孃孃的手里,巫孃孃看这把小破斧的眼神比看亲老公都亲。
得亏巫孃孃没有丈夫,不然……那也不一定,没准这斧子晚上就能跟巫孃孃入洞房了呢,谁知道呢……
“以后还能做出来吗?”
云飞点头,“能,就是太费事儿了,这么多天才弄了这么点……”
巫孃孃对云飞下面的话不感兴趣,只要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这就够了!这位老妇人今日可是特意穿了她最烧包的礼服,大手一挥之下,半襟羽毛带出微微轻风,族佬尾随而下,众人鱼贯而出。
根本无需多言,大家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山洞前的空地上肉眼可见的速度架起了一个高大的柴山,平日里舍不得吃用的野味一头一头的抬到了柴山周围,秋日里丰收的野果五彩缤纷点缀其间,各个族支的当家人眉开眼笑的从族佬手中领取到了数量不菲的珍贵精盐!
夜幕渐渐来临,月亮悄悄爬上枝头,偷偷的瞅着她的宠儿们忙碌,天空上星河点点,似有淘气的孩童在星河间嬉戏,浣洗的衣衫时不时的蒙住了星星的眼。
“呼~呼~”
几声轻响,夜色下隐约可见在拆山下有人在吹火:用的都是火折子。
只消片刻,柴山便变成了熊熊烈火,犹如太阳点亮大地,这光芒甚至遮蔽了星河,驱散了远方野兽的呜鸣。
族里饲养的动物们遭了殃。
其实也没养什么动物,就是十几只暂养的野兔而已,通通被剥皮冲草,此刻早已被尖锐的木棍刺穿,架在了柴山周围,珍贵的精盐犹如不要钱一样的撒在了兔肉上,随着兔油的浸出吱吱作响。
吉祥、如意和招财,这三个小家伙瑟瑟发抖的蹲在云飞脚边,拽着云飞宽大的兽皮不敢撒手。巫孃孃说,凶煞之器必饮猛兽之血,砍个竹子算怎么回事?于是,三个小豹子都挨了一下,不致命,就是放点血,看看这斧子好不好使……可把小家伙们吓坏了。
云飞看着三个小豹子撇撇嘴:就这东西也配叫猛兽?没出息的玩意!低着头蹲在草地上,对着一个小石头打磨几个小铁片,寻思着给弄个什么样的刀柄装上去。
“喔!喔!喔!……”
几个大家伙眼看着洗干净了,从西边抬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全须全尾的,还能看到新鲜草木灰的痕迹:这东西熏的久了很难吃,还发苦,这几个算是相对比较新鲜的。
大块头置于柴山之上,还在清亮亮的滴水,顿时柴火一黯,又猛的窜起,同时发出霹雳吧啦的爆响。
而此刻,盛大的庆祝才算正式开始。
人与人,手拉手,甭管是第八套广播体操,还是什么瞎蹦哒,反正只要有劲儿的人就发泄,就撒欢,甚至蹦抽筋了也没发觉,甚至喊哑了也不介意。
有的人,蹦着蹦着笑了,云飞的几个舅舅和姨夫甚至扯着嗓子开始商量着以后狩猎时可以用这些东西怎么获得更多的猎物……
有的人,蹦着蹦着哭了,哭着哭着跪下了:“如果早点有这个东西,鬣狗来了我儿也不会被咬死,我们夫妻仨一共生了七个才有这么一个活到成年啊……”
云飞低着头,只管打磨铁片,有人来讨喜,便抬头笑呵呵应两声,转瞬便低下头,不管不问,仿佛这庆祝跟自己没关系似的。
实际上,云飞是有点害羞。
这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简单来说,要知道原始社会可没有衣服的概念,虽说有兽皮披身可以遮羞防寒,终究不是云飞在现代社会习惯了的衣服,甚至连裙子都不是。
更不可能有内裤这个东西:兽皮做内裤那得多大的勇气,用有毛的那边贴肉还是没毛的那边?有毛的腐肉,没毛的拉蛋……
哪怕是云飞教大家跳的第八套广播体操,也跟后世的感觉不一样的。无论是踢腿运动,还是跳跃运动,总是春光无限好。
再抬头的时候,刚才嚎啕大哭的夫妻仨已经不在了,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他们嗯嗯呀呀的声音,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又在造人。
这个时代的人承受能力之强,神经之大条,不得不服。
云飞低着头磨着铁片,只觉得眼前一黑,火光被遮挡了,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道:“云飞哥,刚才咱家大姥姥跟我说了,说咱们这一支比较特别……我跟你不是一个姥姥,我姥姥跟你姥姥是一个姥姥……落姨说……”
这什么跟什么?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云飞有些印象,只记得是自己的一个跟屁虫,被自己扣下来干苦力拖着不准成年,所以也没法给自己挣个名字,干活干累了还会躲起来偷偷的哭鼻子。因为哭过眼睛会红,云飞看见了就会少分点活,鬼精鬼精的。
无论是砌灶还是扒土,没有工具就意味着有很多需要人力的地方,总有干不完的活计,看在童工的份上,也不能把孩子给整心理阴影了。
突然在庆典上,这孩子跑过来跟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云飞停下的手里的活计,摸摸头,不解道:“没听懂,好端端的说这些做甚?你跟姥姥告状说我欺负你们了?”
小姑娘立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假如她知道拨浪鼓是什么东西的话。
“没,我不敢告状的……告状了会被打一顿……”
“……”
“……”
“我是来跟你说,姥姥们同意了,……说……”
声音到后面几不可闻。
柴火周围跳舞的,唱歌的,吃肉的,还有把果子当球踢的,乱糟糟的,云飞只得道:“你大声点。”
“……”
“……”
“我说……我是说……你……”
“……”
“你就从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