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擦黑。下午说的累了，发泄够了，就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睁开眼，看见的还是那几个皮孩子。带头的被云飞取名为“猪”的孩子高兴道，“舅舅你醒了！姥姥说不让叫醒你，叫我们等你醒了喊你回家吃饭。”
“哦……”
云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回到了有空调WiFi的房子里，加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浑浑噩噩的跟着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回到山洞。
山洞刚好到饭点，十几个支族的妇女代表领了食物，正在利用部族的篝火加热，云飞的妈妈落身居其中，正在烤一个山药。
最近几天没有猎物收获，也就没有肉。云飞的妈妈有一次发现云飞爱吃这种烤熟的根茎，每天晚上都会烤给云飞吃。
巫孃孃带着两个女学徒利用晚饭的时间讲述食物的来源，见到云飞回来，忙招呼云飞近前。
云飞走到巫孃孃面前，立即被巫孃孃一只骨瘦如柴的干枯大手抓住了，向山洞外走去。
巫孃孃的两个女徒弟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之间巫孃孃转身挥了挥手，就没再跟着。
两人走到山洞前的空地上，远远的还能看见山洞门口的篝火，巫孃孃站住了，扭头看着云飞，仔细端详了好半天道，“下午哭了？”
云飞点头。
巫孃孃又道：“我听孩子们说，你下午在跟先祖沟通，是吗？”
跟先祖沟通吗？
先祖……
云飞没法解释下午说了什么，既然巫孃孃愿意误会，那就误会吧，沉默了。
巫孃孃问道：“先祖说了什么，我能知道吗？”
云飞抬起头，死死的看着巫孃孃。
云飞发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巫孃孃。
以前，云飞觉得巫孃孃是个大佬抠，对别人抠门，对自己也抠门。
后来觉得巫孃孃是个老狐狸，她自己就是个大忽悠，还教徒弟当小忽悠，又对一切忽悠近乎免疫。
云飞把自己代入巫孃孃的位置，不由想到，早上死的是外甥女，巫孃孃怎么可能没感觉呢？
可是巫孃孃就是巫孃孃，巫孃孃是不允许感情崩溃的。
之前云飞觉得，巫孃孃从来没相信过先祖，“先祖”只是巫用来统治和安抚族群的手段，所以云飞觉得，自己以“先祖”名义编故事的时候，那时候巫孃孃就已经把自己识破了。
可是真的识破了吗？
假如自己是巫孃孃，没有人可以依靠，没有人可以述说，还要强忍着假装坚强，情绪失控了会怎么办？
更何况巫孃孃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感性的人类。
巫孃孃是一定有信仰的。
她从不相信别人的先祖，因为别人的先祖从未出现过。她的心里却住着另一个“先祖”，每当困难来临，巫孃孃都在期盼着先祖能带来奇迹。
云飞看着巫孃孃三十来岁就已经苍老的模样，看着巫孃孃炯炯有神的期盼目光，在巫孃孃的眼里，云飞看到了身后的部落山洞，看到了山洞下的篝火和族人……还看到了自己。
云飞深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即正面回答巫孃孃，而是道：
“从今日起，我名为云。”
……
……
……
那天过后，连续三天，巫孃孃都没有开课。
云飞那天也并没有跟巫孃孃说什么太多的话，部落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部族内不算小孩，共有男性成员37名，女性成员76名。云飞小算了一笔女人账，假如每个女性平均大姨妈间隔为21天，大姨妈持续时间为6天，那么每天都有17名女性处于大姨妈期间。
大姨妈不大姨妈的是小事，反正云飞也没办在原始社会造出卫生巾，原始人就当是上厕所一样自己解决了。只是大姨妈期间的女性不招待见不说，干的活也一点不会减少，这点颇为不人道。
当然这事也轮不到云飞指手画脚，女人当家做主的时代，女人们自己都不觉得有毛病，云飞操的哪门子心。
另一笔女人账就很可怕了，部族共有女性76人，43人都处在怀孕或者备孕的状态，目前共有孕妇26人，平均每个适龄产妇每2年就要生一个出来，简直把人当猪来用的。就连有的姥姥，都在准备生孩子……要知道，这时候的姥姥也不过才30来岁，普遍原始人的寿命都很难超过40岁。
云飞这个部族迁徙过来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假设女人14岁开始生孩子，每个孩子和母亲都能健康成活，又没有意外损失，食物也充足，那么当初的三十多个人，现在只怕早就几何倍数泛滥了，一万人都敢有。
事实上，部族目前就只有一百多人……女人从大姨妈来的时候，十二三岁就开始准备生孩子了……头胎的死亡率极高……
按照这个趋势，男性应该比女性多才对，云飞暗道，应该还有别的不知道的事情。
云飞那天晚上很想跟巫孃孃说，让巫孃孃下令女人20岁之前……不，16岁之前不得产子。
但是，后来寻思了一下，只怕巫孃孃也不会听。而且就算巫孃孃说了，其他人也未必听，说不准又会以为是云飞假借先祖之名说瞎话。
毕竟，孩子太难养大了，每多生一个，就多一分壮大族支的机会。
这里的女人都疯了，为了生孩子不顾一切，更不可能说畏惧生孩子或者出现生孩子怕疼而跳楼的事情。为了生育而死亡是女人的荣耀，基因里延续后代的那部分完全控制了人类的思维，想借此抵御自然的竞争。
这种思维有时候确实很有用，所有生物都是这种想法，正是这种思维，人类才得以从树上走下陆地，蔓延全球。
只是，人之所以为人，总是要有点人道的吧？云飞很想跟女人们说，晚生几年可以提高存活率，这种事情现代人人人都知道，但是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让人相信呢？
人道什么的，都是后来才有的，这时候的孕妇怀孕前八个月都不会停下来，要一直参与劳动直到临产前的一个多月，才会因为肚子太大不得不休息。
云飞能做的，只有在现有的条件下，提高产妇的存活率……只有让人尝到了甜头，人才会听话。
可是提高产妇存活率这种事……云飞想起来都郁闷，自己并不是个产科医生，医生都不是，甚至连生孩子，都是在凌身上第一次见到。
提到凌，云飞心里一黯：按照怀孕时间算，下一个产妇是桐……
而桐是云飞亲亲的四姨妈的女儿，今年不到十五岁，只比云飞大半岁，亦是头一胎。
云飞跟巫孃孃说，“先祖说，让我保护桐表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