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巴斯尔部落长年勒索阿不思,这是人所共知的,札木合也不打算因此来问罪自己心腹。但是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大有可以做的文章。
这个丘处机以自己的精明善思,分析推测出阿不思背后还有个主子,这个主子十有八九是汉人。
凭借他对于汉人的了解,精心设局,借大蒙整体南下之机,唆使巴斯尔联合阿不思的副手谋夺阿不思部落财产。
大汉人向来讲究小不忍则乱大谋,故而会一再忍受巴斯尔的剥削,同时也要借此保住自己的根本,既然巴斯尔想要掘开阿不思的根本,那么阿不思背后的汉人一定会出手灭了巴斯尔,这是大汉人的本性使然。
随着巴斯尔身亡,大漠金刀易主,暗中用些手段,将巴斯尔部落能征善战的勇士留在战场上,丘处机则趁机策反他们。
这么大的损失在这里放着,札木合就算再有容人之量,也一定会扑灭阿不思部落。
如此一来,阿不思身后的汉人,归汉路途遥远,投降札木合不许,除了倒向此时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铁木真势力,没有别的选择。
阳霆看着眼前的道人,不知为何,心中一片恶寒,此人真是个善使阴谋诡计心机狠辣之辈。
丘处机知道阳霆已经猜出一些事情,却也不怵,一挥拂尘,道貌岸然,却也真有些个出尘逸世的高人风范。
阳霆心知,阿不思和冉闵也许可以随着自己回汉地,可是这偌大个部落,想要逃离大蒙整个南下大局,很难。
如果此时戳穿丘处机,恶了双方关系,阿不思部落除了覆灭,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那丘处机必是想到了这一节,才这般有恃无恐。
就在阳霆烦恼之际,一个奴隶突然用头狠狠撞击牢笼,试图引起阳霆等人的注意。
冉闵示意看守打开此人的牢笼和镣铐,近前说话。阳霆递给此人一些干粮,让他缓缓,顺便观察了此人一番。
隐隐觉得此人双臂竟然比常人长了许多,在搀扶他时,阳霆隐约感觉此人双臂之膂力远胜常人。
一旁的刀奴打量了两眼,对阳霆说到,“此人窍穴异于常人,足经与手经天生贯通,是个天生的骑将坯子。
其人眼神洞彻,加上这双猿臂,必是个善射之人,就是帝国当年的飞将军广,也不敢说能技压此人。如果此人善用天赋,当今世上论射术,恐怕除了楚王,少有人能及了。”
阳霆点点头,这大蒙人能在北海崛起,让匈奴与鲜卑都感觉到如芒刺在背,自然要有其不俗之处。
眼前这个冒失的战俘,背后横竖交错中了七八刀,饶是如此,此人仍能进退有据,就算在中原也算得上是个豪杰之辈。
这大蒙汉子看了眼阳霆,又看了眼一旁眉头紧皱的道士,咬了咬牙,跪在阳霆面前,叽里呱啦比划着。
木狼替阳霆解释到,“这个大蒙战俘说自己叫哲别,是巴斯尔部落的射雕手,也是整个北海射术最高超之人。
他恳求主公按照大蒙人的规律,准许他展示自己的本领,如果觉得他值得收留,请主公买下他。”
那丘处机的眉头越皱越紧,阳霆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到来前,丘处机等人真正处心积虑算计的可不是他们,而是牢笼中的几个札木合手下名声不显,却潜力无穷的战俘。
丘处机本意想要让哲别等人在此战重伤,然后由潜伏在巴斯尔部落的内应抛弃他们作为战俘,再由那内应向札木合通风报信说哲别等人已经投效铁木真。
以札木合的心性,哲别等人的部落里,老弱妇孺怕是不会再有一个活口,到时候,除了投向铁木真将没有别的选择。
万万没想到,这哲别竟然会强行拖着伤痛出来,要投效个不知底细的汉人!
丘处机装作惊讶的样子,看了眼哲别,说到:“我从长生天那里得到旨意,你的家人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你若是跟着这汉人走了,怎么去为你的家人报仇啊?”
回应他的是哲别冰冷的眼神,哲别虽是粗人,可是他不蠢,蠢人也无法练就这般无双的射术。
阳霆嘴角一咧,摘下自己的破虏弓递给这个大蒙人,只见哲别捧着破虏巨弓,轻轻摩挲着,不一会儿摇了摇头,叽里呱啦说到:“我受了重伤,双臂力气有损,只能勉强拉开这张弓,却无法显示我的射术,请给我换一张轻些的。”
阳霆示意计都将自己的弓箭给这个汉子用用,那本有些虚弱的汉子,在弓箭入手后,整个人变得凌厉无比,颇有一种弓箭在手,天下虽大俱在我手的感觉。
只见哲别将大弓缓缓引开,转过身去,当箭锋指过丘处机的面颊时,这道人竟有一种被猛虎饿狼环伺的恐惧之意。
不过随着箭矢射向别处,这股恐惧转眼就消失不见了,登!箭矢插入一处囚笼,将内中囚犯的脚镣射断后被弹开,径直崩到了哲别面前的地上,众人意识到箭矢已然回头时,地上箭矢的尾羽还在不断颤动。
随后哲别跪在地上,拔起箭矢,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画下一道血痕,丘处机脸色瞬间黑了,木狼解释到,“这个哲别展示了自己的价值,他为自己选择了你这个主人。
如果你接受,那么你只需要向冉首领支付他的赎金就能买走他,如果你不认可他,他就失去了价值,就要用那根箭矢自尽。”
丘处机的脸色尽数落在阳霆眼中,也是这道人与大蒙人打交道时间太长了,养气功夫早已放下,所以如此喜怒形于色。
虽然不知道这个汉子和丘处机有什么牵扯,不过既然能让这个臭道士恶心,那么阳霆还是很乐意的,上前一步,接过箭矢,阳霆笑着用简单的蒙语说到:“我会向阿不思支付一片方圆百里的草场作为你的赎金,从今天起,你的性命属于我了!”
哲别明显有些愣住,不知道自己这个主人是开玩笑还是傻了,自己这样的奴隶,只需要五十只羊就可以买走了,他居然说,要用百里大的草原来赎自己?
就在哲别犯傻的时候,刚刚被哲别借着展示技能的机会,射开了脚镣的战俘发出虚弱的声音,“快答应他!五十只羊只会买走你的命,但是一片草场,他买走的就是你的全部,包括你的仇恨。”
阳霆好奇地望着那个已经浑身是血只能趴着等死的战俘,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那是谁?”
哲别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飞奔过去,把那个已然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家伙拖了过来,“伟大的主人,此人是我的安达,也就是汉人的兄弟。
他叫木华黎,就是他告诉我铁木真要借着札木合的手屠杀我的部族,也是他告诉我那个汉人祭司不能相信。
也是他说,如果那个带着大漠金刀的人来了,可以向他效忠,如果带着大漠金刀的人也只是客人,那么就向他的主人效忠,否则,我的结局只有沦为仇人的猎犬。”
丘处机的脸色变得阴冷,显然,总是在戏弄这些塞外蛮子的自己被一个蛮子如此轻易看穿,对他来说颜面无光。
阳霆故意挡在丘处机与哲别还有木华黎之间,笑着问到:“木华黎,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道士不可选相信,而我却可以效忠?”
木华黎艰难的翻过身子,仰面躺着,笑到:“巴斯尔的亲卫回来的太快了,铁木真的使者来的也太快了。者勒蔑鼓动巴斯尔带着大漠金刀来勒索阿不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死定了。
随后就是有人告诉哲别,阿不思的部落里有几匹天马,哲别本来只打算问阿不思借马一看,可是莫名其妙双方就打了起来。
我那时候就告诉哲别,留心背后,他被人算计了,结果这个蠢货还是被人砍了,如果不是我,他早就废了,哈哈哈!”
最后的笑声是如此痛快,既是为了自己的兄弟能活下来而高兴,也是在嘲讽被阳霆挡在背后的那个阴谋家。
阳霆拍了拍木华黎的脑袋,“作为个大蒙人,你这么能动脑子,不容易,可以在这冰天雪地里你病成这样子,换个地方,我一定不介意用一块更大的草场赎买你。”
一旁的哲别赶忙磕头,“伟大的主人,哲别的弓箭只能射中您眼前的敌人,可是木华黎的头脑和战术,可以帮您打败千里之外的敌人。
请求您救下他,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阳霆暗自叹息,哪里是他不会让我失望,是我要让你失望了才是,这样的伤,还有几处在要害,如果在大汉自然有救,可是如今在这冰天雪地,哪里救得下来。
阳霆还未表态,木狼却在那用蒙语询问木华黎,在得到某种肯定答复后,木狼回复阳霆到,“主公,我这里有可以吊命的草药,您可以赎下他,回到中原后,自然可以救活他。他的能耐,想来不在这哲别之下。”
说着说着,后边的水鬼从行囊中取出一粒药丸,递给阳霆。
阳霆无奈接过,“我连你们的能耐都还不知道,还指望去看得出别人的能耐吗?”一众亲卫连称不敢。
阳霆把药丸给木华黎服下,“我会付出同样百里大小的草场。希望你值得。”木华黎苦涩笑笑,大概,值得吧?
冉闵拉住阳霆,“你这是要邀买人心吗?你知道我不会收你一文钱的。”
阳霆摇摇头,“我是认真的,在卢龙塞长城后不远处,有一处草场叫做秋雨原,原本是归化的乌桓人的地盘,后来乌桓附逆,这片草场成了无主之地。我可以利用家族关系拿下这块草场送给你,算是我全了对你父亲的承诺。”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你有心自强自立,我也不强求收你,给你块安全的草场作为后路,也对得起我对你父亲的承诺了。
看来,同为少年人的刘翊刘阳霆,是真的对这个冉家少爷不满了。毕竟,这么久了一个答复都没有,着实不符合阳霆直来直去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