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学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轻松,日出时分,门师的授课开始,整个上午都是门师的授课时间,而授课的主要内容,就是教我们如何变强。
中午会有不到三个小时的短暂午休,努力一些的人,会选择用这个时间练习上午学到的知识,懒散一些的则聚在一起下下棋,打打架。我有时候会出去转转,但是午休的时间毕竟太短,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学院里闲逛,偶尔听一听其他老师的课。
下午是杂课的授课时间,授课内容五花八门,音乐、绘画、雕塑、锻造、历史……完全取决于老师想教什么,大部分老师会选择一种课程,系统的教授一段时间。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昨天的那位女老师,在教授医学常识的时候,忽然谈到鸟类的生理结构与我们不同,接着她飞奔出去逮住了一只鸟,要当场解剖给我们看,然后我们就见她娴熟的拔了鸟毛,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之后问:“你们带调料了吗?”
在一阵忙碌之后,她为我们上了一节烹饪课,以牺牲四只鸟的代价让我们学会了鸟肉的四种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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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所有老师都这么和蔼可亲,今天是地理课,有一位同门不知是什么原因特别好动,小动作一直不断,影响了老师的授课,于是地理老师把笔放下:“今天我教你们一些实用的搏斗小技巧,我需要一位助手帮忙演示,那位同学愿意上来?”
不等下边有人回答,他就指着那个不安稳的同学:“那位同学,对,就是你,我看你身手不错,来我俩练练。”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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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授课持续两个小时,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很多同学会在这段时间去听自己喜欢的课,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当然不会安分的一直听课。
一般来说,我会拉一个人陪我一起去野外,大部分人没我那么闲,所以陪我的人总是在变。
进入宗学之后,小洁陪我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她和火殊一样,花掉大部分时间去学习,去想着怎么变强,下午的时间大部分同门都会去听一些轻松的课,但是小洁和火殊还是会从下午的课程中,找到能有助于提升实力的课程。
和小洁相比,暖夜和暖霞就更像正常学生了,他们不会放弃提升实力,但是也不可能花费一整天都去提升实力,所以偶尔他们中也会有一个人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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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夜想去爬山,但这里是神湖,哪有什么山可以爬呢,我们在地图上找了很久,又问了许多行商与猎人,终于在附件找到一座山的时候,那个下午已经过去了。
不过后来我和暖夜还是抽时间去爬了那座山,几百米的小山,正面上去一点难度都没有,我们从侧面找到一段最难走的山路,像爬悬崖一样爬了上去。当然,这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不过千辛万苦找到的山,不爬一下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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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霞第一次陪我出去的时候,想去湖边游泳,不得不说暖霞真的是一个例外,火族虽然不讨厌水,但是喜欢游泳的火族却很少。
在去湖边的路上,我们路过了一片草花田,几百米的范围里开满了野花,在哪里我们玩了一会,就在我要动身去湖边的时候,暖霞坐在草地上,死拉着不让我走,一定要在那里看夕阳。
于是我俩在那里坐了接近一下午,暖霞仔细观赏每一朵野花,并且让我给不认识的野花起名字,这倒让这个下午不是很无聊,因为大部分野花我都不认识。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我们才发现那里根本看不到夕阳,草地有略微向东倾斜的坡度,太阳早早的沉入树间,当晚霞到来时,我们只能透过树间的缝隙看见点点红光,亦或者越过树顶看那几片红云。
暖霞趴在我的背上伸长了脖子,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她得寸进尺的骑在我脖子上,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她已经踩着我的头站了起来,我只能站稳脚步,并且抓着她的脚以免她掉下来。
“还差一点,你把手举起来,我站上去。”
我高举起燃烧的双手,她惦着脚尖站在我的中指尖。
“你别晃啊。”暖霞张开双手,努力的保持平衡“我都快掉下去了。”
“姐姐,我能用两根手指把你这两百斤送上去,已经尽力了,你还要我别晃,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暖霞从上面跳下来,蹲在地上叹息着说:“还是看不到啊。”
“晚霞天天都有的。”
“但是我想看今天的晚霞,以后永远也看不到今天的晚霞了。”
我想起一些往事,被关在寒铁囚牢中时,我努力想看完的那个晚霞。
今天的晚霞结束如与世长辞,今后千年万年不再有,怎么忍心让暖霞错过她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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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了摸她的头:“让晚霞见见你。”
我从地上将暖霞抱起来,双腿燃烧起纯火,猛然跃起,去势将尽时又一脚踏在空中,在一片涟漪中接着升空,连踏三朵涟漪,终于升到了最高处。
脚下百花盛开,眼前霞光满天。
霞光抹在暖霞的脸上,也为她飞舞的发丝渡了一层金边,此时照耀天地的霞光,也只不过是为她上妆而已,她的笑容让极盛的晚霞都褪去了颜色。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暖霞从来不化妆了,也许只有这霞光才配为她增色。
“谢谢你,我很开心。”暖霞失神的说。
“为何要谢我,你比晚霞更美。”
暖霞转过头来直视着我,她的眼中是更加绚丽的晚霞,让我不由自主的说:“要是你能陪我一辈子该多好。”
她眼神迷离,像是融化的彩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眼眶:“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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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短暂的停留后,我们开始下坠,她眼里的彩虹开始褪色,我叹息着说:“可惜小洁不在这里,她错过了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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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后来我没摔断腿,这件事就没有遗憾了。
腿摔断之后,我只能安静的听课,暖霞经常和我一起去听地理课,她总是低头跟在我后面,用长长的头发遮住眼睛,但是还是经常有人路过我时无意的一瞥后,被暖霞漏出来的下半张脸惊艳。
暖霞只是坐在那里听课,什么也不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来过。
老师讲什么课完全是看心情的,学生听什么课也完全看兴趣,所以大部分时候,即使是常来的学生不来了,也没人会在意,但是暖霞是个例外。
某一天暖霞忽然不想听地理课了,经常会有人转头来看她原本坐的位置,大概在心里想着她今天会什么时候来,或者她今天为什么不来,连老师都不例外。
暖霞为什么没去听地理课?我原先并不是很清楚,也没打算问。直到有一天我闲逛时路过某间教室,看见她坐在教室里。
教室里人很少,但她还是聚精会神的看着老师讲课,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换了别的课程。
老师在讲的是关于改变火焰颜色的课程,我之前也学过改变火焰颜色,但是只学了一点,于是我干脆留下来听课,这位年轻的老师讲的很生硬,看来没有多少教学经验,不过他的表演十分精彩,火焰在他手中绚丽无比,从他对火焰的掌控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也很强。
一节课结束后,人们陆续离开,老师同我打了个招呼后也离开了。见暖霞无事可做,我便让她陪我走一走,由于我是半途开始听的课,很多地方都不太明白,于是就想要同暖霞讨论一下,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暖霞比我知道的也多不了多少,于是我很好奇的问:“你听了这么长时间,到底学到了啥?”
暖霞思考片刻,决定找重点告诉我:“老师是神湖本地人,今年应该不到三十岁,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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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霞果然从来都是例外,别人听课是因为喜欢老师讲的课,她听课是因为喜欢讲课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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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腿伤并不严重,几天便已经恢复大半了,不过暖霞和暖夜也不愿意每天都陪我闲逛,他们有很多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想法。
那天小洁和火殊照例没空陪我,暖霞去听她喜欢的老师讲课去了,暖夜在演习门师上午的课程,看样子他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这时我恰好就碰到了同样在闲转的神湖长生。
我同神湖长生不是很熟,虽然他和我们住在一个宿舍,但是他不爱说话,而且天生有一种阴冷的气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每次靠近他就像靠近一座冰雕,如果长时间和他待在一起甚至会忍不住打寒颤。
火族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大家都会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且他也不会刻意拉近这种距离,他对这种疏远毫不在意。
如果是以前,我此时会独自出去,但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有人陪着,一个人的旅行总会觉得别扭,所以我邀请了神湖长生。
原本我以为他不会同意,但是他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于是我拿出地图问:“去哪?”
“随便。”
我挠了挠头,一般来说,说这个词的都是我,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偏好,只有我是去哪里都可以的。
“附近有一片挺大的草地,哪里开满了野花,要不我们去看看?”
神湖长生摇了摇头:“两个男人看什么花。”
“那要不我们去爬山?”
神湖长生又是摇了摇头:“平内哪有什么山,顶多是个土包子。”
“那好吧,那就由我喜欢的来。”我放下地图“我们从北门出去,一直往前走,路上看到的一切都是这场旅行的目的地。”
神湖长生奇怪的看了看我:“可以。”
出城后神湖长生显得很紧张,似乎随时都会担心被野兽袭击,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前我第一次走进荒野的情景。
“不用害怕,我们的实力已经可以轻松应对这里所有的野兽了,而且,其实那些野兽比我们还要害怕,火族才是这片土地上的最高掠食者。”
神湖长生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明显松懈下来。
我带着神湖长生进入树林深处,就像当初寒带着我穿越荒野,不过此时我们只是一次短途的旅行,我想拥有寒一样丰富的经验,还需要很久。
神湖长生的表情渐渐变得奇怪,有时我回头看他,会发现他正带着诡异的笑容打量着四周,就像一具尸体的脸上忽然出现微笑。
我走在他前面能感觉到到一阵阵的寒气从脖子里钻进来,这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赶紧停下脚步,想让他走到我前面,但是他却如同猎犬一般扑了出去,速度之快让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时间来思考发生了什么,立即追了出去,不过几十米就发现神湖长生趴在地上,身子一阵阵的抽搐。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他忽然转身,目光阴冷如野兽,我吓得一个哆嗦,他又是一个诡异的微笑,站起来,举着手里的虎猫给我看。
“晚上我们吃这个。”
他带着诡异笑容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打算和虎猫一起吃了我,不过虎猫已经被他掐断了脖子,我往四周看了看,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看来这话是对我说的没错了,“这个”指的是虎猫没错了。
我接过虎猫,小心的说:“其实我们晚上回去吃饭,不用打猎的。”
他严肃的点了点头。但是严肃的只是表情而已,很快他又一个飞奔出去捉了一只蜥蜴回来。我看着这只还在他手里扭来扭去的巴掌大的蜥蜴,无奈的说:“这个就不用了吧,带回去也不够一盘。”
他再次严肃的点了点头,随手就把蜥蜴丢了。
前进的路上有一颗长的极为扭曲的树,树干蜿蜒折返,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才长成这样,神湖长生就停留在这棵树跟前。
“我们要不要确定一下方位?”
我指了一下前面:“不用担心,我们没迷路,那边就是正北方。”
“我来确定一下。”说完,他没等我回答便已经开始顺着那蜿蜒的树干往上爬。
神湖长生爬树的速度很快,十来米高的树很快就爬了上去,然后他便趴在一段横着的树干上看我。我等了几秒,他像一只懒散的猫,一动不动的趴着,我只好也跟着爬了上去。
“你……”
我并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位置趴着很舒服。”
“嗯。”我点了点头。
他左右摇晃着身子,很快树干就随着他的晃动而晃动,然后他便更舒服的躺在晃动的树干上,脸上诡异的表情也渐渐融化,成为舒服的微笑。
我许久之后才明白,那天是神湖长生第一次出城,他很开心,他想笑,但是他太久没笑过了,他的笑容显得僵硬,就像那笑容本不该属于他,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笑容如同死人的微笑。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简单的笑容对他来说是多么的珍贵,所以我踢了踢他的屁股:“说好的看方向呢?”
他坐起来,点了点头,然后一跃而起,穿过了树冠,接着又落了回来,重重的砸在那节横着的树干上,差点把我晃下去。
他很开心的告诉我:“挺好玩!”然后他又跳了起来。
看着他在哪里跳来跳去,我简直哭笑不得。
“你小心点,万一没踩到树干掉下去可不轻。”树干本身就有十来米,他又跳起来那么高,万一没落回树干,那可就直接从二十多米高摔地上了。
“放心,我找得准落点。”他落回树干上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树干断了,我和他一同摔了下去,好在这里不算太高,我和他摔的有点懵逼,但是没受什么伤。
我坐了起来,气氛十分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湖长生也坐起来,面无表情的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爬树,但是阿尊不让我爬。”神湖长生明显不会调节气氛,这个时候他忽然严肃脸只会更尴尬。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点头:“嗯,我们继续前进吧。”
我并没有刻意挑选,只是随便选一个方向,然后一直走,但是现在我们竟然来到了当初的那片开满野花的草地。
既然到了这里,前面应该有一个湖泊,从地图上来看,那个湖泊还是挺大的,即使不去游泳,应该也有值得一玩的地方。
我和暖霞出来了三次,都是以那个湖为目的地,但是每次暖霞都会在这片花田停留,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那片湖长什么样子。
老实说这片花田我已经腻了,尽管它美丽依旧,但是我更愿意路过时撇上一眼,而不是为它放弃前方的风景。
我是一个极度喜新厌旧的人,或许谈不上厌,因为我仍觉得这片花田很美丽,但是我更期望看见一些我未曾看见的东西,对我来说,“新”是比“美”跟重要的东西。
看见我望着花田失神,神湖长生问:“你喜欢这里吗?”
我摇了摇头:“我和暖霞经常来这里,现在暖霞不在,我感觉这里失去了灵魂,前面有一片湖,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要,我不喜欢湖。”
我挠了挠头:“那我们可以穿过湖,看看湖后面有什么。”
神湖长生还是摇头:“我累了,要在这里休息一会。”说完他就直接坐地上了。
暖霞坐在花田里跟我耍赖的场景像是一幅画,我不忍心破坏,但是神湖长生坐在这跟我耍赖,就像一个捣乱的熊孩子,我毫不犹豫的拎起他的脚就往前拖,他双手疯狂的刨土:“我累了要休息。”
我拖着他就像拖着一个会动的犁,只有无奈的把他放下。
于是这个下午我还是没看到那片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