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未辟,五太苍苍。
有道乃成,混沌激扬。
周行不殆,宇宙洪荒。
阴阳流转,造化大方。
日月盈昃,星宿列张。
风云际会,江河浩殇。
万物生息,负阴抱阳。
人心慕道,寻药问方。
性命双修,神气并长。
金丹玉液,慧光朗朗。
炼虚合道,真性不妄。
结发长生,天地同长。
相传前朝乱世战火纷飞之际,百姓为躲避战乱隐居山林,有遗民孤入深山采集,偶入无名道观,聆听道童吟诵经章,颇有所感,于是强记在心,回返后记录成文。因此文所述浩大玄妙又朗朗上口,故世道归平后得以流传俗世。
适逢彼时中土神州胜朝天子以武立国,大业初创,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始皇帝遂推行道家无为柔政以治国,轻徭薄赋保民生息,道学渐成庙堂显学,民间也兴起黄老之风,因上文朗朗上口又隽永宏大,故后有大儒将此民间流传甚广的百字短文命名《慕道文》,钦定为学童启蒙篇章。
中土神州本造化钟神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始皇帝以后历代天子也均少有王霸之念,励精图治仁厚爱民,偶有天灾边患,皆尽心安赈。几世以后,河清海晏,吏治清明,人丁兴旺,百姓安居乐业,迎来大兴气象。
大兴之后,黄老之风愈发兴盛,道家道教渐而为一,人心本有超脱之念,百字《慕道文》更是激发了世人修道成仙的幻想。于是上有庙堂天子沉迷“身国同治”,册封道教为国教,以仙家天师为帝师;中有士林骚客清谈玄理,体悟天心;下有民间闲人异士钻研内外丹道、清修秘术,以求长生。
正所谓“香火袅袅漫幽观,炉鼎氤氲淬金丹。坐忘胎息周炼返,罗天大醮敬上仙。”,举国道场林立,有识之士多以修行为念,持戒诵经,内丹外药,不一而足。
然则,只见丹砂硫磺贵,不闻至人真仙出。虽坊间多有传闻有高人精心研制神妙丹方,守得七七四十九日炼得金丹,但长期服用后却暴毙而亡;有人另辟蹊径,由医入道,根据人体五脏经络,构思出吐纳呼吸之术,每日打坐诵经,勤力修行,临了却落得个形销骨立胡言乱语,近似妄人。还有人抛家弃子,访古探幽,寻找那“洞天福地”,以求仙缘,最终却要么葬身于凶禽猛兽之口,要么不知所踪……
可悲可叹矣!
仙在何方?
这一日,风和日暖,京都城内,临街商铺彩旗昭昭开门迎客,街边小贩中气十足吆喝叫卖,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男女老少皆是衣衫素净面容安乐,好一派繁荣景像!
云开楼二楼大堂一临窗桌前坐着一老一少两名道士,老道面容清灈古朴,看不出年岁,小道士唇红齿白,天真烂漫,稚气未脱。二人均是身着靛青道袍,头顶木簪穿髻,脚穿白袜黑靴,寻常打扮与赢国内各处道观道士一般无二。稍微打眼的是老道背后斜跨一口三尺法剑,而不是寻常道士的浮尘或者仙钵,不过赢国向来道派众多,修行法门各异,道士披法剑,旁人也不以为怪。
桌上小菜数碟,清酒一壶,一老一少正在不紧不慢的吃食。忽然间听得邻桌一酸丁高声吟诵:“酒香饭香扑入鼻,人间百味落肚里。车声马声钻进耳,仙缘大道何处觅。”这酸丁摇头晃脑地吟毕,端起一杯酒一饮而下,而后痴痴坐着,面露茫然之色。
静了片刻,周围食客有人噗呲一乐,有人哈哈大笑,还有人连声叫道“好诗!好诗!”那酸丁忙站起身来,对着叫好的客人拱手作揖作行礼,并连称见笑,也不管人家是真心夸赞还是讥讽。
又听得有人说:“假秀才,你怎么不去读书,跑这酒楼来寻仙问道了?”,原来是这酸丁的街坊熟人与他打趣。“尔等俗人懂什么,金丹大道面,功名利禄不过浮云尔。”那酸丁头也不回的作答,那人又哈哈一笑,问道“你这一壶酒下肚,悟得什么神妙道法了?”酸丁又饮下一杯酒,慢条斯理地说道:“大道无名也无形,岂是这么好悟的?”
周围又是笑声大作,然后方才发问那人和邻桌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这酸丁姓贾名康,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这人叫他假秀才,不过是在拿他取笑,因为这贾秀才考取功名后,在同年士子聚会上听过几次道家玄理高论,从此不思求学上进,整日沉迷于修行悟道,日日诵读《慕道文》,得闲就到四处书局纸铺搜寻道家之古籍残篇,原本家道就落魄,眼下愈发的寒酸了。
这贾秀才,众人说他闲话,他也不恼,大有不与尔等粗野鄙夫一般见识的样子,从怀里翻出一本古籍来,一边饮酒吃食一边翻看,倒也是自得其乐。
见他这痴样,又有人问道:“贾秀才,仙人有多么神妙啊?你给我们凡夫俗子说道说道呗。”这人故意把“凡夫俗子”咬字加重,还是在调笑他。贾秀才这时已经醉意熏熏,斜了那人一眼,喷着酒气说道:“仙人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呼风唤雨开山辟地不过等闲事,腾云驾雾瞬息千里更是易如反掌不在话下!”大概是手中“奇书”上有记载,贾秀才说话间还面有悠然神往之色。
问话那人原本是半逗乐半刁难,未料到贾秀才回答的如此之流利,愣了下,又追问道:“那你再说说仙人长啥样,在哪里修行?”
“仙人自然是仙风道骨,清雅出尘……平时在那洞天福地潜修,与世隔绝……”又大概是“奇书”并未详述,这下子贾秀才答的有些含糊语焉不详,眼神也开始飘忽。
转头间,正好与对面老道对了一眼,老道双目清明有神,原本这也不算出奇,但这一刻,贾秀才不知是醉眼朦胧还是福至心灵,被老道眼神这么一扫,瞬时觉得老道双目神光似电又有冷澈浩缈之意,好似神仙中人!贾秀才立刻瞪大了眼睛站起身来,踉踉跄跄走到老道身前来,躬身打量,蓦地一拂长衫俯身大拜,边磕头边高声恳求:“仙师在上,小民一心向道,恳请上仙传我仙法引我修行!”抬起头来见那小道童也是粉雕玉琢灵性盎然,于是转向对着小道童也是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又转向老道长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