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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月祭祖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功夫就到了三月中旬。京城自从冯大户身亡后,就再也没有人异常死亡。黑狐精作祟也慢慢的从笼罩在人们心头上的阴影变成了市井百姓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伴随着春意的到来,人们关心的重点也转移到了三月下旬的祭祖典礼上。

自从楚高宗开国以来,就将祭祖时间定为每年三月二十八日。届时全部皇室要在皇帝带领下先前往太庙祭祖,随后到城西福灵寺敬香还愿,并受领斋饭。随后十天京城取消宵禁,市集酒肆昼夜开放,因此百姓将皇家三月祭祖视为春节一般。现在随着日期的临近,京城市集又开始热闹起来。

玄逸站在院门口,看着街上往来的百姓出神。灵飞则在院中练武。在得月客栈住了半个月后,他们就在城南租了一个四合院,随后几日内玄逸一直不停的写信。但进入三月后,两人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玄逸只有偶尔收到回信后会回屋闷一两个时辰,灵飞则天天在院中练武打发时间。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玄逸不许灵飞随意出门,憋了将近半个月,灵飞都快烦死了。

“灵飞,今晚想不想出去活动一下?”一回头看见灵飞练完武后又百无聊赖的坐着,玄逸说道。

“好啊好啊,去哪里玩?”听说晚上可以出去转转,灵飞顿时来了精神。

“魏王府,敢去么?”玄逸带着挑衅的口气问道。

“哼,那有何不敢?要是皇宫我把握不足,这进个王府那就跟进我们这院子一样。”灵飞年少气盛,最受不得激,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师兄,我去魏王府要做什么呢?”

“找到七日销魂蛊的蛊引!”

灵飞听了咋了咋舌,蛊引只有半粒米大小,魏王府占地几十亩地,要在魏王府里找这两个蛊引那就和海底捞针一般。玄逸看着灵飞的表情笑了笑:“莫慌,师兄不是让你漫无目的的乱找。前几天我写信给净虚师兄,详细询问过七日销魂蛊,根据他信中的说法,蛊引必须保存在潮湿凉爽的环境中才能保持活性,而且此蛊对魏王来说特别关键,肯定会严密防守,所以你只要往守卫严密而且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找就行。”听完玄逸的话后灵飞笑道:“既然有线索,那就没关系。师兄放心,今晚我就给你把蛊引找回来。”

“不,找到后千万不要动,直接回来告诉我就好。”

灵飞不解,为何找到蛊引了还不能动,不过他没有追问,点了点头,回屋准备去了。

魏王府的院墙比寻常大户人家的院墙还要高出一丈多,不过这难不倒灵飞。他伸手从斜挎的百宝囊中掏出飞龙抓,估算了一下角度后,将飞龙抓在手中甩了几圈然后一松手,飞龙抓就轻轻的搭在院墙的墙头上。灵飞脚一点地,随后手一使劲,就跃上了墙头。

灵飞只知道亲王府都很大,但是直到亲眼看见后才知道是如此之大。站在墙头上,眼前是连绵不断,高矮不一的屋脊。院子里,每隔三丈便有一个火盆,终夜不息,将整个魏王府照的有如白昼一般。守院的家丁身穿黑色短褂,每个人腰间别着一把腰刀,十个人为一队,分为并排两列,领头的家丁手里还牵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犬,在院中来回巡视。看到这灵飞微微皱了皱眉,人多不要紧,最烦的是狗,鼻子灵耳朵尖,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对方的警觉。灵飞趴在墙头,等这队人走远后方才抓住空隙跳到最近的一处屋顶上。

屋顶上的视野比院墙更好,站在屋顶,灵飞轻松的辨识出整个魏王府的布局。他现在站的位子是魏王府的西院,是洗衣房和厨房的所在,他脚下就是魏王府的厨房,虽然夜深,但是厨房火头没熄,灶台上热着宵夜,以防魏王半夜想吃东西。火苗舔舐柴禾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听起来格外清脆隔着屋顶,也能闻到一阵阵香气,闻了一会,灵飞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灵飞的小脸暗自一红,定了定神,往对面看去。对面的东院没有什么灯火,漆黑一片,透过暗淡的月光隐隐约约看房子样式应该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于是灵飞调转脚跟,往北院跑去。北院比西院的安保又严格一些,除了四处巡逻的家丁比东西两院要多外,每个屋子门口还有两名站岗的家丁。灵飞不敢妄动,缩在一间偏房的屋顶上观察了半天,突然发现其中一间屋子特别惹眼。和其他房屋不同,这间屋子的窗户特别小,勉强只够一个小孩侧着身子挤进去,而且窗户离地还非常高,几乎和门檐平齐。同时,房子周围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家丁看守,大门外更是有八名家丁列成两排站岗。一双双眼睛盯着屋子四周,连一只苍蝇想飞过去都难。灵飞四处看了看,发现边上有一棵梧桐树,树上伸出一支半人粗的树枝,正悬在那间屋子的屋顶上。他随即偷偷摸摸的爬上梧桐树,不一会便顺着树枝爬到了屋顶上。随后他下到屋檐边,一个倒挂金钩,双腿挂住房梁,偷眼从窗户里望去。只见屋子里面摆满了裹着铜皮的大箱子,大箱子上都挂着巴掌大小的铜锁。看到这灵飞心中暗喜,这肯定就是魏王的藏宝库了。他施展壁虎游墙功,从房梁上慢慢爬到窗户边。窗户除了本身窄小外,还嵌入了几根手指粗细的铁条,不过这些都难不倒灵飞。他从百宝囊中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后将瓶口朝下挨着铁条顶部倒出一点透明的液体,不一会,铁条就被腐化松动。灵飞再带上鹿皮手套,握住铁条来回轻轻晃动,不一会,铁条顶部啪的一声断开了。他再如法炮制也把铁条底端弄断,随后一吐气,缩紧身段,从窗户里钻了进去。

钻进去才发现,除了那些铜皮大箱子,边上还堆着不少古玩字画。一看到这些,灵飞的心里就凉了一半,放字画的屋子肯定不会太潮湿,但是他还是不死心,撬开几个大箱子一看,里面塞满了金银珠宝,就是没有蛊引的影子。这时,远方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灵飞侧耳一听,发现已经四更天,无奈之下,只得顺着窗户再翻出去,等第二天再来。但是很可惜的是,连续几天晚上都是无功而返,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三月二十六日的晚上。

当天晚上,月亮都没有出来,玄逸以为这一次灵飞也会空手而归,没想到他出门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看着他脸上兴奋的表情,玄逸知道事情有着落了。“找到蛊引了?”

“恩!”灵飞笑着点了点头,“在一口井里。”

“井里?”玄逸愣了一下,他之前一直以为魏王会将蛊引放在库房或者密室之中,却没想到会放在井里。

“是的。”灵飞继续说道:“我开始也没想到,前几日都在金库地窖之类的地方打转,后来连冰窖我都去了,结果啥也没找到。今天我进去后,突然发现魏王府府兵的巡逻路线很奇怪,所有的巡逻路线都要通过中庭,而中庭里只有一口井,并无其他物件需要特别保护,我就想是不是这口井里有古怪,于是往里一探,果然在井内架着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一个金丝朱漆的小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粒蛊引,因为师兄嘱托在先,我就没有乱动,把盒子盖上后就回来了。”

“干的好,师弟立了大功!”说完玄逸转身进入房内,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还要烦劳师弟再去一次魏王府,将蛊引互换一下。”说着,玄逸打开小盒子,里面也放着两粒七日销魂蛊的蛊引。

“师兄,这……为何你会有蛊引?”灵飞疑惑的看着玄逸问道。

“师弟莫慌,这不是蛊引,这是齐龙草的花种,我之前写信特意找净虚师兄要来的。齐龙草的花种和七日销魂蛊的蛊引非常相似,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就麻烦你再去一次魏王府,用花种将蛊引换出来,来一次狸猫换太子。”

“师兄放心,我去去就回。”说完,灵飞接过小盒子,转身走了出去。

二十八日天还没亮,福灵寺全寺上下就忙碌开来,后厨直接由御膳房的御厨承包了。寺内外五步一哨八步一岗站满了禁军侍卫,寺内监寺之下的和尚全都在客房内待着,无故不能出来。住持明见大师辰时不到就在山门口候着迎驾。辰时刚过,就见远方缓缓驶来皇家仪仗队。居中正坐的正是楚国当今皇帝项昊天,旁边侧坐的则是冯皇后。随后跟着的是齐魏赵秦燕五位皇子以及亲王国舅等皇室成员,再后面则是由首辅上官清领衔的六部尚书及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

明见住持在山门接驾后,就引着皇室宗亲前往正殿焚香还愿。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后,待到还愿完毕,已是午时,老住持便引着皇室及百官前往斋房准备用斋饭。

进入斋房后还不能立刻就吃,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皇帝及皇后正坐于中间,齐魏赵三王坐于右侧,秦燕二王坐于左侧,接下来亲王外戚和百官按尊卑就坐。坐定之后,小太监们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斋饭端到每个人面前后退了出去。说是斋饭,其实就是一碗白米饭,按照先帝旨意,此日只能吃白饭,目的是要皇室勿忘百姓疾苦,但实际上用完斋饭后都另有餐点,这个规矩早已流于形式。等太监们都退出后后,明见住持盘腿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左手结印,右手一下一下敲打旁边的木鱼,开始诵观音永生经。堂下所有人全都危襟正坐,闭目听经。

首辅上官清听了一小段经后微微睁开双眼,就见魏王偷偷从袖中掏出一个金丝朱漆小木盒,打开后用食指沾了下,然后往齐王面前的斋饭中点了一下,随后又沾了一下,往赵王面前的斋饭中也点了一下。上官清没有出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又闭上眼继续听经。

等诵经完毕,按历来规矩就要用斋,大家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礼部尚书走上台前大声开口说道:

“兄弟一心,国运昌隆,异饭而食,天下平安。”

话音刚落,边上就上来五个小太监,站在几位皇子面前将几位皇子的斋饭对调。秦燕二王的斋饭对调,齐魏赵三王则按顺序挪了一位。换饭完毕后,上官清偷眼观瞧,其他四个王爷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环节是怎么回事,但是并没有异议,由着小太监将面前的斋饭调换。只有魏王脸色大变,额头上开始隐隐出汗。

这一调饭之举也出乎众人意料,皇帝项昊天赶忙问礼部尚书道:

“杨爱卿,何时祭祖有过这调饭之礼啊?”

杨老尚书赶紧走下堂,对皇帝鞠躬施全礼道:“启奏陛下,祭祖本无此礼,只因昨夜监天司上报荧惑星侵紫薇星,妨主不吉。故而今日采用兄弟异食之礼,以兄弟齐心之意对荧惑妨主之扰。”

项昊天素来迷信,听完杨尚书的解释后说道:“恩,说的有理。当年先帝还未起事之时也曾教育我们,要求兄弟同心,外御其辱,不可私下内斗,给他人以可乘之机,是吧?”皇帝说完,望着堂下左手边坐着的永王、明王两位皇弟。永王爷赶紧拱手回到:“皇兄说的是,先帝爷当年最看重孝道,兄恭弟礼则家国兴旺。我楚国从立国到现在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则因为先帝爷英明神武,二则是当今圣上聪慧仁爱,三则皇室和朝臣们齐心协力,才有如今这万国来朝的盛世。”

明王爷也跟着回道:“北辽、南夏和西凉三国,都曾经因为皇子内斗导致国内朝局震荡,只有东郑学习我国推行孝道,才没有出现兄弟手足相残的悲剧。兄弟一心,实乃我国立国之本。”

“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听完两位王爷连吹带拍后,皇帝乐的嘴都合不拢了。“那就依礼,兄弟异食吧。”

上官清在堂下偷眼看去,齐秦赵燕四位皇子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礼节都显得有点茫然,但仍然按照礼部尚书的要求,端起斋饭吃了起来。只有魏王,面如死灰的坐在位子上,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斋饭。按照刚才异食的顺序,齐王现在吃的是魏王那碗没有下蛊的斋饭,魏王面前则是之前赵王那碗被他亲手下了蛊的斋饭。因为蛊引本身只有半粒米大小,且和米粒形状颜色相近,一时半会之间根本无法从满满一碗饭中找出那个蛊引。

“隆轩,你怎么不吃啊?”看见魏王迟迟不动筷子,皇帝忍不住问道。

“啊?奥,皇儿刚回想起小时候和先帝爷在一起的时光,一时出了神。”说完,魏王端起斋饭大口吃了起来。

上官清在一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知道魏王现在心里的盘算,如果此时坚持不吃斋饭,不仅会引得圣意不悦,还会引起别人怀疑。七日销魂蛊就算服下也要七日后才会发作,只要七日内服下胡腥草就可解毒,所以魏王才放下心吃起来。

等众人用完斋饭后刚想起身,杨老尚书又跑上台喊道:“三贤汤净手,驱污辟邪!”这句话一喊出来,魏王就彻底坐不住了,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杨老尚书,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杨老尚书现在应该早已被乱刃分尸了。原来这三贤汤乃是三味材料混合后熬制而成,三味材料分别是香灰谓之天贤;硫磺谓之地贤;以及人参谓之人贤。那七日销魂蛊的蛊虫最喜硫磺味,如有硫磺,则不必等到七日后蛊发,当场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上官清一回头,就见斋房门外不远处,两排小太监站的整整齐齐,每人手里端一个铜盆,往斋房走来。他再看魏王,已经面如白纸,浑身上下抖的如筛糠一般,两眼死死的盯着门外。等领头的小太监走到门口时,众人已经隐隐能闻到硫磺的味道,这个时候魏王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不,不许进来!”

大家一愣,回头一看,魏王已经瘫倒在位子上,恐惧的看着门外。

“皇儿,你这是怎么了?”老皇帝不明就里,看见魏王这奇怪的举动,关心的问道。

“这个……皇儿最近一直身体不适,偶有癔症,刚才失态,还望父皇原谅,还请父皇恩准儿臣先行告退。”魏王虽然受到惊吓,但是还不傻,知道不能把七日销魂蛊的事情给说出去,现在事情紧急他只好推诿有病,想趁机溜走。不过在场的都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聪明人,谁都知道其间定有隐情,只是魏王身份尊贵,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都不敢质疑。皇帝也有些犹豫,不知道魏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想借着这个台阶让魏王退下的时候上官清站了出来,笑呵呵的说道:

“魏王殿下,既然身体不适偶有癔症,刚好用三贤汤洗下手,此汤最是驱邪。”

“你!”魏王被上官首辅这句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情急之下找了个癔症做借口,没想到正好撞到三贤汤上。人家说的冠冕堂皇又不好发作。上官清不等他拒绝,对门口领头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就端着铜盆往魏王这边快步走来。眼瞅着小太监越走越近,魏王再也忍不住了,脸上的冷汗如雨一般往下落,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一边往后退一边惊恐的喊道:“不许过来,离我远点,我还不想死!”

这句话一出,满堂哗然。项昊天咳嗽了一声,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便识相的又端着铜盆退出到门外。随后,项昊天扭头问魏王:“隆轩,你刚才说不想死,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皇帝的逼问,魏王更加慌乱,结结巴巴的回道:“回,回父皇,儿,儿臣刚才是癔症,是身体不适瞎说的胡话。”但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时候上官清走上前来,对魏王说道:“魏王殿下到底是说胡话啊,还是怕七日销魂蛊发作啊?”

七日销魂蛊成为了压垮魏王项隆轩的最后一根稻草,当这五个字从首辅嘴里说出后,魏王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项昊天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问上官清这七日销魂蛊是何物,为何魏王被吓成这个样子。于是上官首辅便将魏王使用七日销魂蛊杀人,引起京城黑狐精作祟流言,以及最终目的是要谋害齐王项隆睿和赵王项隆景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完后,上官清跪在地上叩首请罪:“此事之前臣并无实据,而且牵涉皇家颜面,臣只有走此险招才能让魏王露出破绽,还望陛下恕臣之罪。”

皇帝此时已经气的满脸通红,没有搭理上官清,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魏王,咬着牙说:“孽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但此时魏王已经吓得只会跪在地上不停叩首,却说不出半点辩解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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