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婆在屋内坐了一会,刚把心情平复下来,就听见门外传来胡平和玄逸二人争执之声。胡平大声的责问玄逸:“公子,如今老人家身负血海深仇,令尊大人理应为她伸冤,公子怎么能不管呢?”
“如果是普通冤情,家父当然会为她做主。可是你也听见了,这里面牵涉到皇族,万一有个差错,不仅她的冤屈没法伸,搞不好我们也要被搭进去。此事万万不可沾手,万万不可,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祸!”
“公子,我当初是仰慕老爷和公子的为人才投靠公子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如此胆小怕事,实在让我失望,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去投靠王大人!”
“王大人?你说的可是家住南锣巷的御史王琦王大人?”玄逸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将地址大声说了出来。
“不错,当初王大人和老爷都有清官之名,我是觉得公子气度非凡,所以才投靠的老爷,没想到公子竟然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哼,你知道什么,那王琦当清官都当魔怔了,连家都不顾,到现在一把年纪连儿子都没一个,整天就惦记为百姓鸣冤,被家人骂为不孝,这种人和家父如何可比!够了,不要说了,我意已决。”
老妪伸着头听到这,外面就没有声音了,她赶紧缩回头,拿起手帕装作继续擦眼睛。不一会儿,玄逸和胡平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胡平一脸气鼓鼓的表情,玄逸倒是很平静。走到老妪身旁坐下来,面露难色的对她说道:“老人家,您的这件案子实在太大,我们虽然想帮您讨回公道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老人家见谅。”
“公子说的哪里话,我的冤情本来就不关公子的事情,两位公子能让我进屋歇歇腿,有口热茶喝,老太婆就很感激了,又怎么敢奢望要两位公子为我的案子担风险呢。”
“那这样,今儿天色也不早了,老人家您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在这屋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这如何使得,我不能再麻烦二位公子了。”
“不,还望您答应下来,我们没办法帮您伸冤,只能尽点绵薄之力,请您一定不要拒绝。”
“既然这样,那就太谢谢公子了。”
当夜无话,次日天刚蒙蒙亮,老乞婆便起身要赶往京城,玄逸和胡平送她到村口,又塞给她一点干粮和十两银子,把老乞婆感动的非要给二人叩头,被两人死死拦住。等到老乞婆走远,玄逸对胡平使了个眼色,胡平会意,便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御史王琦下了早朝,闷闷不乐的坐上轿子回家。自从太子被册封为太子后,势力如日中天。明面上太子表现的宽容大度,对赵王一派的官员既往不咎,但是暗地里把各部的关键位置都换成自己的心腹,原来赵王一派的官员都被明升暗降削了权利。原来御史台左都御史和右都御史分别是赵王派和太子派,现在左都御史也被换成太子的人,天天挑他这样赵王一派的官员的刺。如今赵王势微,他有心转而投靠太子,可是以前多次为赵王参过太子的人,现在落在对方手里,人家根本不会答应自己。想想自己现在正值壮年,仕途却已经到头,一股悲凉之情油然而生。
正在王琦自怨自艾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他喊了声落轿,一掀轿帘走了出来。刚出来,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婆跪在轿前,死死的抓住轿夫的腿,轿夫想赶她走也赶不走。看到王琦走出来,老乞婆放开轿夫,跪着往前爬了两步,匍匐在王琦脚下。
王琦吓了一跳,往后退开一步,呵斥道:“哪里来的刁妇,胆敢阻拦朝廷命官的轿子,快给我把她哄走!”
“是!”旁边的家丁答应一声,刚要动手赶人,老乞婆喊道:“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民做主啊!”这话一喊,王琦心里一动,伸手拦住轿夫,问道:“你是涿州人?”
“正是,老妇是涿州平阳县人士。”
“哦?这么巧,本官乃是涿州利冬县出身,距离平阳县也不远。”原来王琦十八年前入京后,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再回家乡看望。今天一听老妪的涿州口音,不由得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而且之前听说涿州遭遇水灾后,他多次写信寄往家里,却一直没有收到回信,此时遇见老乞婆,刚好打听一下家乡的消息。“你可知利冬县这次有没有受灾么?”
老乞婆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大水,涿州全境十有八九都被演了,只有榆阳府没有受灾,利冬县和平阳县一样,全县都被淹完了。”
“呀!”听到老乞婆这句话,王琦心中一痛,难怪一直收不到家中消息,原来家里也遭了灾。“那,朝廷不是已经赈灾了么?这百姓过冬还有没有问题?”
听到王琦的这句话,老乞婆再也忍不住了,大哭道:“请王大人为百姓做主啊!”说完嚎啕大哭起来。王琦听到这就是一愣,再看旁边,看热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王琦没有办法,对家丁使了个眼色,说道:“把这个老人家好生搀扶到我府上,我有话要问她。”说完王琦转身回到轿子里。随后两个家丁一左一后架起老乞婆的胳膊,跟着轿子往王府走去。
王琦的府邸据此已经不远,一会功夫一行人等便进入府内,家丁将老乞婆扶到正厅,给她搬了一只凳子,让她坐着等。不一会儿,王琦在后屋更衣完毕后,来到前厅,问道:“老人家,不要难过,有什么冤屈和本官说说,本官要是能帮一定帮你。”
“多,多谢大人。”老乞婆抽泣着回道。随后,她又将涿州赈灾之事重新说了一遍给王琦听。听完后王琦有如万丈高楼失了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王琦家境贫寒,全家几口人就指着一亩薄田度日,他好容易考取功名,却也只混了一个五品御史。本身俸禄不高,御史又是个没油水的差事,京城打点各种开销又大,每年也存不了几两银子寄回家。这次听说涿州遭灾后,他寝食不安,后来得知皇帝钦点户部尚书负责赈灾事宜,太子也个人出资赈灾。心里才稍稍宽慰一点,没想到户部和太子贪赈灾的钱也就算了,连灾民都要一并斩草除根。万一,万一那一晚他家人也在城外……想到这,王琦打了一个冷颤,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大人?大人?”老乞婆看王琦半天没有反应,试探的喊了两声。
“嗯?啊?”王琦这才回过神来,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王琦府上的管家走了进来问道。
“把这个老婆婆安置在东厢房,给她换身干净衣裳,好生伺候着,不许怠慢了。”
“是!”
“还有,备轿,老爷我要去赵王府一趟。”
时值正午,赵王项隆景一个人坐在饭厅吃饭,手下人都躲得远远的小心伺候着。自从争储失败后,赵王的情绪就一直不好,下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劈头盖脑的责骂一番,所以现在下人都像躲避瘟神一样尽量躲着赵王,连王妃都能不见他就不见他,省的自找没趣。
赵王手里拿着筷子,看着眼前的山珍海味,却没有胃口动筷子。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家丁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启,启禀王爷,御史王琦求见。”
“王琦?”赵王反问道。自从御史台左右都御史都换成太子的人后,之前他手下的御史不是转而投靠太子就是尽量和他划清界限,现在在朝上不参他他就谢天谢地了,而王琦就属于和他划清界限的那派人。现在的赵王,虽然锦衣玉食,却已经将人情冷暖尝了一个遍。这时突然王琦来访,赵王心中不由的嘀咕,不知道王琦来访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王想了半天,说道:“喊他在客厅等着去。”然后自己吃了几口菜,又故意磨蹭了一会,才慢慢悠悠的走到客厅。
王琦在客厅坐了半天,才看见赵王走了进来,赶忙鞠躬施礼。赵王一摆手,说道:“王大人免礼,现在本王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不知道王大人此次来访,是有何事啊?”语气里透着对王琦的不满和讽刺。王琦在官场混迹多年,早已练就一副厚脸皮,当即陪着笑脸说道:“王爷您说的哪里话,虽然现在太子是项隆睿,但您也仍然是大楚的赵王殿下,怎么能说孤家寡人呢!”
“哼,难道不是么?现在他项隆睿只不过是太子,就已经将我在朝中的人换的换,撤的撤,等她日后当了皇帝,还能有我的好日子过么?”
“那,如果他登不了基呢?”王琦顺着赵王的话问道。
听到王琦的话,赵王就是一愣,沉下脸来问道:“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要本王谋反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听到赵王的指责,王琦赶忙分辩道。“不过,陛下年事不高,龙体安康,太子想登基至少还要十年八载,这期间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有话就说!”赵王没有耐心和王琦继续猜谜语。
王琦没有开口,看了看两旁的家仆,赵王会意,说道:“你们都下去,没有召唤不得入内。”等家人都出去后,王琦走上前来,将老乞婆的一番话说与赵王听。听完王琦的话,赵王项隆景抑郁了几个月的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丝丝的舒缓。
“不过,就凭一个老乞婆的话,证据不够啊。”
“所以臣打算以省亲之名,去涿州调查一下,看能不能获得确实的物证。”
“好,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本王绝不亏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