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陆府,张云飞马不停蹄地往朱雀大街驰去。
曹国公府位于朱雀大街,皇城脚下,朱漆门前耸立着两头石狮子,巍峨气派。
张云飞掠上院墙,悄无声息的落。,穿过几进屋脊,不时还能看到巡夜的府兵。
张云飞跃进一处有灯光的院落,正好前面走过一队府兵,他悄无声息的潜到最后一名府兵身后,右手捂住他的嘴,左手制住那人死穴,将他拖到墙角阴影里。
待那队士兵走远,张云飞才放开右手,匕首抵着那府兵的喉咙低声问道:“你家国公呢?住哪里?”
那人出其不意被制住,吓得差点尿裤子,双腿和牙齿都在打颤,“不。。。。不在府中。”
“去了哪里?”
“皇上派国公出征,诛杀反贼朱棣。”
“何时走的?去了何处?”
“半年之前,现在何处不知道,不过老夫人肯定知道。老夫人是国公的母亲,就住在旁边那个院落。”说完,用手指了指。
“带路。”
那人打着颤在前面带路,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这飞贼给结果了性命。
到了院门外,张云飞两指点在他后颈,那府兵顿时不省人事。张云飞将他拖到一处花丛中藏好,飞身进了院落。
房间里还点着灯,窗户里印出两个妇人的影子。张云飞用唾沫沾湿食指,戳破窗纸,看见屋内有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
其中一个一身贵妇装扮,正在灯下缝制小孩的鞋,另一个仆妇装扮的人正在替她揉腿,边揉边说:“老夫人,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亲自动手,仔细您的眼睛。”
那老夫人回答:“这是李家第一个嫡孙,眼看就要出世,我岂能假手他人。静宜刚传来喜讯,景隆就被派去出征。北平天寒地冻,战场上刀枪无眼,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左右也睡不着,不如给我孙儿做些衣裤鞋袜来打发时间。”
“老夫人,皇上亲封国公为征虏大将军,让他率五十万大军北伐,并亲自在江边饯行,行‘捧毂推轮’”之礼,赐‘便宜行事之权’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老国公英勇善战,所谓虎父无犬子,国公不日便可凯旋归来,到时皇上必定还会有封赏,小世子也出生了,真可谓双喜临门,老夫人您可别忘了到时打赏奴婢啊。”
“瞧你这张巧嘴,借你吉言吧。不过景隆从小在绮罗丛中长大,养尊处优,哪里及的上他爹一身的功夫,我这心里总是担心。”
“老夫人,请放心,前日里管家从外面回来说,国公前一阵打了胜仗,现正退守德州,只等开春了再战,皇上又拨了十万精兵到德州驰援,六十万大军定可将反贼一举击溃。”
“当真?消息可靠吗?”
“可靠,说是宫里传出的消息。”
“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还有一事,奴婢不知该不该讲。”
“什么事?但讲无妨,你十岁就跟着我了,我们名为主仆,却胜过姐妹,还有什么是不能讲的?”
“老夫人,管家那日听人说万花楼的新老板一个叫叶清扬的后生,和国公长的一模一样,坊间都在传,说他是。。。。”
“是什么?吞吞吐吐的。”
“是老国公的私生子。”
“一派胡言,老国公一身戎马,随先帝一起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骁勇善战,智勇双全,忠贞正派,怎会有私生子?若是老国公泉下有知,只怕也饶不了那些造谣之人。”
“是是是,怕只怕是一夜风流留下的孽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会后患无穷。”
“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细,若真是私生子,那就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好,老夫人,明日我就派人去,您老快去歇着吧。”
张云飞听到这里飞身上了院墙,几个起落间便隐没在一片黑暗里。
张府里依旧灯火通明,大厅里,秦九、冷蝶衣、沈浪正坐等张云飞的消息。几个人面色沉重,看来今晚都无功而返了。张云飞步入大厅,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冷蝶衣朝他走来:“怎样?有清扬的消息吗?是不是在陆府?”
张云飞摇了摇头,然后坐在他惯常坐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盯着房梁发呆。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静的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几个下人也被这低气压吓得不敢进来。
最后还是秦九打破了宁静:“沈浪,你不是自称半仙吗?还是师出名家,你算算小叶子现在在哪?是凶是吉?若是算不出,就砸了你的招牌。”
“当然算得出,不过这颇费元气,而且泄露天机,要遭天谴。”
“你天天给些达官贵人看相算命,怎没见你遭天谴?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那不一样,对那些达官贵人,我都是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半真半假,不需要三分功力。对待叶清扬,我要用十分的功力才行,不知为何,每次要算叶清扬,我都感觉到头痛如针扎,似有无数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却又触摸不到,越想看到,头就越痛。我总觉得叶清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行了,少在这蒙人,算命多是江湖骗子坑蒙拐骗的伎俩。”秦九不屑地撇撇嘴。
“你这莽夫懂什么?算命是专业人士根据生辰八字、面相五官对一个人的人生运势进行分析,推断其吉凶祸福的预测方法。是专业人士,不是江湖骗子,是分析和预测,不是妄下定论。若是我师父在,定能算出叶清扬的过去未来。我只怕自己学艺不精,辱没师门。
也罢,今夜为我准备一个房间,不许任何人打扰,不得靠近房间,明日正午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是夜,冷蝶衣和秦九歇在了张府客房,只有沈浪单独住在蹴鞠场边的的小楼里。
第二天吃早饭时,不见沈浪,连张云飞也不见人影。秦九和冷蝶衣在蹴鞠场边的石凳上枯坐了一个上午。
正午时分,小楼中间那扇门开了,沈浪披头散发,面色铁青,下巴露出了青色的胡碴,形容枯槁,脚步虚浮,一副大病一场的模样,与平日那个英俊潇洒却又吊儿郎当的算命先生判若两人。
秦九差点惊掉下巴,大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冷蝶衣几步上前扶住沈浪:“沈浪,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发生何事?”
沈浪端起茶碗喝干一碗茶,这才开口,声音有气无力,沙哑难听:“叶清扬目前并无性命之虞,将来地位贵不可言,出将入相全凭他一念之间。只是日后前程殊难预料。”
“那他现在身在何处?”冷蝶衣继续问。
“算不出,不过他会在德州发生大事。”沈浪仍然有气无力。
“德州?他怎会去德州?德州在千里之外。”秦九一脸不解。
冷蝶衣看沈浪渐渐缓过劲来,又问:“最近德州有何大事发生吗?”
沈浪道:“德州正燃着战火。皇上派曹国公李景隆率六十万大军剿灭朱棣。”
正在这时,管家张寿拿来一封信交给秦九,“九爷,公子昨夜让我替他准备干粮马匹,连夜离开了,只留下这封信,叫我今日正午交给九爷。”
秦九展开信看了片刻,不停用手揉着脑袋。冷蝶衣问道:“信上说什么?他是不是去找清扬了,是否有了什么线索?”
秦九喃喃道:“云飞去了德州,说是小叶子与曹国公李景隆容貌相似,而曹国公现在德州,可这关小叶子什么事?小叶子怎会去德州?”他百思不得其解。
片刻之后,忽然冷蝶衣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有人掳走清扬,目的是想让他替换李景隆。好一招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毒计。”
沈浪一拍大腿:“难怪我看到有两个叶清扬,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大将军,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形神俱疲。”
秦九又问:“谁会掳走小叶子?”
沈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是猪,你还不承认,这件事得益的是谁,就是谁做的。”
“朱棣,燕王朱棣,不对,是反贼朱棣。难怪他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与他蹴鞠,还称兄道弟,赠送玉佩,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哪。”秦九一拳砸向石桌。“那战争结束,小叶子命运如何?”
冷蝶衣道:“那还用问,朱棣心机如此深沉,交战之时,尚且敢来应天与清扬叙旧、蹴鞠,又派人在天子脚下直接掳人,行事果敢胆大,对皇位志在必得。他日事成之后,清扬的前途实难预料。自古帝王皆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清扬若是归顺朱棣,则要顶着李景隆这个降将的名义荣华富贵,说不定哪天就要被杀人灭口;若是不肯归顺,杀死一个替身对他们来说,就是碾死一只蚂蚁。”
秦九道:“这样说来,横竖都是死,不如现在就去把他救出来,免得他去淌这趟浑水。”说完就站起身。
“秦九,那是军营,你以为是土匪窝,人多了反而坏事。张云飞心思缜密,武功心智皆在你我之上,他一定可以保护清扬,至于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吧。当务之急是替他处理家中的事情,免除他的后顾之忧。若是能救出,怕是以后都要亡命天涯了,总之这浑水是趟定了。未免连累无辜,需要赶紧变卖家产,绸缎庄、茶馆、聚仙楼还好说,万花楼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小叶子生死未卜,谁有那闲情去选秦淮八艳,多出点银子叫她们散了吧。”
“好,我去打听几个老板,看能否出个好价钱,沈浪在这休养几天,我们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