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我与乔毓常常会约在这儿见面,他偶尔会带来一包蜜饯,每当我剑术有成时,嗯,他是这么说的,虽然我练的依旧很差,他就会塞给我一个蜜饯,看着我吃下去才罢休。
这儿就成了我们的老地方,孟初雪与乔毓的老地方。
他又带来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说是稀奇,不过是块石头,这石头大概拇指般大小,我细细端详着,不同角度地去观察着,竟是如此美丽!它时而像日落晚霞,时而像爆炸后升起的一团团巨大烟雾。
乔毓说:“这是阿爹无意间得到的,阿娘觉得很是稀奇,便要我随身带着,说是做个护身符……如今,阿爹阿娘都不在了。”
“我……”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我亦不敢去安慰他,这是我们之间,我最不敢面对的事情,每每提及都胆战心惊,我害怕他会发现,害怕这美好的时光变得短暂,我不愿意。
我望着乔毓,欲言又止,满眼的歉意,他却来安慰我,说道:“这些事都与你毫无干系,你不必自责,再者,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阿爹阿娘定是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
“阿毓,我……”
“这便送给你吧,”乔毓这样说,“与其我拿着它睹物思人,不如送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这辈子平平安安,莫要与我一样。”
“阿毓……”这石头变得百千斤重,压在了我的心头,他越是这样,我便越发的懊恼,这样好的一个人,终是我害苦了他,有时,我也会想,即使不是我,他也难逃这一劫,君许定会想到其他的办法去构陷他,即使如此,我还是做了这幕后的推手,是我亲手毁了他原本的幸福,可是,他未来的幸福,为何不能是由我来偿还呢?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石头收好,往后,我定会好好护着它。
我又拉着乔毓让他教我新的剑法,他摇摇头:“不行不行,你这几招还没练熟呢!”我偏就缠着他,缠到他忘记过去的痛苦,缠到他能和之前一样。他还是拿我没了办法,亲自教我新的招式。
我们一边练剑,一边打闹着嬉笑着,时间过的飞快,只是,我未曾料到,我会在这儿碰到君许,君许过来时,我正与乔毓说着趣事,逗得他止不住地笑。我们说的正开心,一抬头,就瞧见君许阴沉的脸。
我几乎是呆了,傻了,愣在了原地,他为何会在这儿?许是君许的脸色太过难看,乔毓误以为他会伤害我,竟径直地走到我身前,张开手臂护住我,直勾勾地盯着君许。
我下意识地抓住乔毓的胳膊,我真的怕的要死,我怕君许会伤害到乔毓,可乔毓不明白,他甚至没有见过君许,他侧头冲我笑笑,让我放心,我怎么能放心的下,一颗心悬在那里,七上八下。
君许的目光淡淡地落在我的手上,如火烧火灼一般,我立刻将手给缩了回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与残忍,然后,他笑了,他笑的那么突然,他的笑一点也不真实,甚至可怕。
他笑了:“孟初雪,我们可真是有缘,前几天才与你哥哥一起喝了杯茶,今天,又能在这碰到你,哟,这旁边的男人是谁啊?”
他明明是故意的,故意在乔毓面前,连名带姓地喊我的名字,他又怎会不知道我身边的人就是乔毓,他却还要问我,一定是圈套。
我不想回答他,乔毓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再下乔毓,是初雪的朋友,若兄台无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君许微微侧身,他竟这般好心地给我们让出一条道来,我望向君许,他似乎连瞧都没有瞧我一眼,乔毓拉住我的手,他满眼都是对我的关心,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握住我的手,原本,我应该是欣喜万分的,现在,只求能早些离开这儿,只求君许不要再说一句话。
乔毓拉着我往前走,才走两步,我猛然听见君许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原来你就是乔毓,前太尉家的乔五公子!”
前太尉家的乔五公子?多么久远而又奇怪的称呼,我分明能感觉到乔毓的僵硬,他握着我的手都微微更用力了些,我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君许,警告他不要再胡乱说话,可他却像完全没有看见一样。
“啧啧啧!”君许迈着优雅的步子朝我走近两步,转而走到乔毓的跟前,我仿佛知道他想要说的话,而我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副好奇的样子,他说,“我曾听闻,丞相府的大公子带着一对精兵,深更半夜灭了乔家满门,如今,乔五公子竟与丞相大人的千金在一起有说有笑,君某实在疑惑,或许那也只是传闻,并非事实。”
“君许!”我恨恨道,却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乔毓的手渐渐松开我的,他的手冰凉,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我,那眼里分明是极致的痛苦和不可思议。
“他说的可都是真的?”乔毓问我。
我望着乔毓,君许望着我,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君许不着痕迹地走到我身侧,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站到我身旁的,我侧头望向他,他的嘴角荡着若有若无的笑,那个笑阴险极了,他走时还不忘嘱咐我一句:“早些回家,若被你大哥知道此事,定是饶不了你的。”
这里,又只剩下我和乔毓两人,君许的出现,仿佛不过是一场虚幻,可他就是出现过。我和乔毓彼此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问一句,我们心知肚明,却都不想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能如何面对呢?我万万没能想到,君许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乔毓知道。
只是,他还不够狠,他只是再警告我,只是说出这其中的一个关联,而我满盘皆输,我不敢赌,不敢再让乔毓知道另一件事情,我赌不起,自私也好,无耻也罢,我只希望,他想起我时,不是因为恨。
终于,我缓缓说道:“阿毓,我姓孟,孟初雪。我的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是丞相夫人。我的大哥也确实是害死了你的家人,可是,皇命不可违,大哥所行之事不过是听从陛下的旨意,我从未想过要一直瞒着你,我对你的心意,你不可能毫无感觉,阿毓,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我想,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不对?”
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或是脱罪。乔毓红了眼眶,他好不容易才能忍住,他一定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流下来。他说:“喜欢,或是不喜欢,早已不再重要。”
是啊,早已不再重要,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