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清晨的风略有些偏凉,好在路上没有多少的行人,来时总觉得走了很长很久的路,其实,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我便已经回到了家中,幸亏没被母亲撞见,我偷偷溜回房间,刚踏进门,便撞倒个人,我的肩膀生疼,孟玥摔倒在地上,她坐在地上吃惊地望着我。
她可吃惊了,她急忙爬起来,甚至来不及打理自己的衣裳,忙扶着我坐下,她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小姐,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我,顶讨厌听到死字,这真的是一个不吉利的字,谁都逃不过的一个字,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总是动不动的就是“死”,祸从口出,还是不要再提。
她真的是快要哭出来了,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才会将她吓成这样,我狐疑地拿起铜镜,我也惊住了,铜镜中的我,头发凌乱,青丝胡乱地贴在额头上,发簪也不知掉到何处,脸上脏一块,灰一块,肩膀上全是血,暗红色的血,衣袖也扯破了。
果然,我这样子的确是吓人了些,好在没被大哥给瞧见,若真是碰到了他,怕是有一千张嘴也难解释清楚。
我只好说道:“我不过是出去走走,谁料刚出门,便遇到了受惊的马,此事就莫要与阿爹阿娘,还有大哥提起了。”
我忙沐浴更衣,将那衣裳烧了才觉得舒心。
我的腿又酸又疼,我坐在床上,倚在床头,心里千般滋味,我救了他,却又不知是对是错,整个乔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大哥突然闯了进来,他见我在房间,才消了怒气,他在我床边坐下,他的眼神真是奇怪极了,似乎是在责备我,又像是在心疼我,这样的眼神,我只是望着,就觉的难受。
大哥问我:“初雪,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出去了?”
“大哥……”我本想一口否认,可是望着大哥,到嘴边的话就又变了,“是,我昨晚的确是出去过。”
“那你有没有……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垂着脑袋望着自己的手,淡淡说道:“我见到了二哥……二哥他好吗?”我又抬起头凝视着大哥的双眼。
大哥皱起了眉头,他完全没有提到二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他的手抓住我的胳膊,捏的我胳膊生疼,可他没有感觉到我的疼,他的声音低沉,低沉的可怕。他还是问我:“孟初雪,是不是你救走了乔毓,你是不是……是不是后悔了?”
“他不是在牢里吗?”
大哥还是在怀疑我:“当真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只是远远见到了二哥,”我假装满不在意,我必须直视着大哥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谎话,“大哥,你当真认为我会冒着危险去牢里救人吗?”
大哥这才松开了手,他轻轻一笑:“他现在可是朝廷的要犯,你可要离他远远的,若是你见到他,可一定要告诉大哥我,初雪,你必须要狠下心来,斩草要除根,哪怕是一根没用的家草。”
我的眼前又是那残忍的一幕,大火,无情的大火,想必,此时的乔家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已经没有人能看见,或许,许多年以后,还会有人记得,记得乔家昔日的繁华。
我想我会记得的,我会永远记得他清澈的双眸,像是泉水一样。
“大哥,你且放心,我自然……自然都是明白的。”每一个字都是苦涩,连呼吸都是苦涩的。
大哥这才缓缓与我说起二哥的事情来:“初宸他不愿意回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愧疚,你二哥他永远都是你二哥,他只是……只是……他说他已经原谅你了,他……”
大哥果然不会撒谎,他一点也不会撒谎,他撒起谎来,总是欲言又止的,他试图让我相信他说的话,可偏偏……偏偏适得其反,我怎么会不明白,二哥他恨我,不,他不愿意是我的二哥。
他是阿若的夫君,他是慕云若,从那天晚上以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孟初宸,有的只是我记忆中的曾经的二哥,也只是有过。
我一直隐隐期盼着,期望着能够得到二哥的原谅,可是我忘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一个疼我的二哥了。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先是朦胧的细雨,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细雨湿衣,也能湿了整个世界,随后,变成了磅礴大雨,打在地面上,弹起无数的水花,碎裂了,破灭了,脏了……世界却变得热闹起来。
我痴痴地望着雨,那样一个小的破草屋里,却住着一对恩爱的老夫妻,我可真是羡慕他们,我是真的羡慕他们,他们一起彼此扶持着,从最年轻的模样,一直一直牵着手,然后老了,丑了,但在彼此的眼里,他们是最美的,他们的手从来没有松开过。
这是多么真挚而干净,简单而单纯的感情,没有掺杂任何的其他,无畏贫困,无畏艰难,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我还能看着你笑,只是这样,就连黄连到了嘴里,也是甜的。
那样一个小的破草屋,能不能遮风挡雨,乔毓他会不会被雨淋湿,他会不会生病,他醒了没有,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他醒了,然后他走了,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我的心酸涩着,难受着,我想着他,我还是在想着他,不停地在想着他。
我很想,很想去见他,可是我不能去,大哥绝不会轻易信了我今日所说的话,他一定会派人偷偷跟着我,现在,满京城都是追捕乔毓的通缉文书,他在那里会很安全,他一定是安全的。
他或许还在沉睡着,他沉睡在梦境里,虚假的美好的梦境。我希望看到他醒来,我希望他还能望着我单纯的笑,再也不会了,我知道,这再也不会了,他再也不会望着我笑,他……我疯狂地想要去见他。
不过三日,通缉文书便被撤下了,这文书竟然撤下的这么快,我始料未及,不敢相信,大哥说,是君许同陛下求情,陛下才会饶了乔毓。他竟会有这样的好心!他定是存着其他的坏心思,以他的性子,他又怎会轻易地饶了乔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