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便已经是在宫里,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许是两日,许是三日,除了早朝,君许每日都会来陪我,即便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可他还是坚持每日都来,孟玥一直陪着我,偶尔,我会对她说两句话,大多数时候,我要么躺着,要么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皇宫,这就是皇宫啊!我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
我又见到了君许,他远远便看到了站在窗口的我,见他疾步朝我走来,我想躲,无处可躲,便站着,他满脸的笑意,满眼的焦急,他轻轻走到我身边,可我连看他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说:“这儿正是风口,千万不要着凉了。”
我没有回答他,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麻木一些,我好不容易才能忘记,他却偏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说:“阿爹阿娘的葬礼很风光,初雪,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便陪你一起过去看看,祭拜阿爹和阿娘。”
我又流下了眼泪,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足够麻木了,其实不然,我听不得这些,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看不见,听不见,不说话,不吱声,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可君许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这么残忍的一个男人,却又极其温柔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珠,他说:“怎么又哭了,哭多了对……哭多了会伤身。”
“君许。”我轻声喊着他的名字,轻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远。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了,自从我醒来,我也只对他说过一句话,他很是激动,他说:“初雪,你是在叫我,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我又叫他一声,他很大声的应着我,他笑的更开心了,他开心的样子,真的很好看,眼睛里像是有太阳,我望着他,仔细的凝望着他。
我说:“君许,我不想恨你,真的不想。”
我才说完,他便急切的回答我,他真的是太着急了,才没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他不停的说:“既然不想恨,那便不要恨我,我们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初雪,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笑了,其实我跟他一样残忍,我说:“若你不想让我恨你,便不要再来找我,见你一次,我便恨你一次,君许,我快疯了。”
“初雪,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原谅我一次?”他是在求我,他的眼里全是期待,我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我错了,是我的错,可是,你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讨厌他的触碰,讨厌他用手抓着我的肩膀,他求着我的样子真是可怜,我心疼他,我还是心疼他,其实,我不是讨厌他,我讨厌的是我自己,如此自厌,如何是好啊?
“君许,我说过,我并不想恨你,所以,谈不上什么原不原谅。”
“初雪,”他似乎是犹豫了很久,他说,“初雪,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往后,我再也不会犯错,我便守在你的身边,你知道吗,你的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你已经有了身孕,可以不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孩子?
原来是这个意义,孩子!
我的手轻轻落在我的小腹处,孩子?这里竟然有了一个生命,我和君许的孩子,阿娘才说过我,想要孩子便自己生一个。我有孩子了,可我却没了阿娘,多可笑啊,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孩子,初雪,我答应过你,也在阿爹面前承诺过,我们的孩子会是唯一的储君,就当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瞧着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他是真的开心,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连笑都没法对他笑一下,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我问他:“君许,你很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疑惑地望着我,然后,他点了点头,很坚定的说道:“是,我想要这个孩子,初雪啊,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再以后,我们还会有孙子,外孙,我会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孩子一起长大。”
我又笑了,我望着他,笑着笑着就又流出了眼泪,我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不想要他,更不会跟你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望着一个陌生的人,而他的眼神,也让我觉得陌生,我知道他痛苦,我就是想要看着他痛苦,阿爹阿娘的死,我们都有份,他凭什么可以笑,可以这么开心?
他要跟我一样痛才是!
他说:“初雪,这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你怎么能忍心不要他呢?我知道,你在气我,你是故意气我的,可这样的话,不能胡说的,万一……万一……”
他都不忍心在说下去了,我期待已久,终于和他有了孩子,可是我们,我和他,孟初雪和君许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之间,痛苦的记忆远比甜蜜来的要多,这就是月娘的诅咒,我得不到的幸福。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求你,不要伤害孩子。”
我没头没脑的问他一句:“君许,若是我注定与你不能有孩子,若是我和孩子只能有一个,你会怎么选?”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的耐心永远都这么少,他说:“初雪,你莫要再说气话了,我们怎么可能会没有孩子,我们是夫妻,我们有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万一呢?”我不死心地追问他一句。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他说:“没有这个万一。”
“这天注定的事,岂是你我说了算的,”我望着自己的双手,“你瞧,我的这双手,看着干净,实际上,它沾了多少血,有时候,我就会梦到那些人,他们来找我报仇,想要我去地下陪他们。”
“初雪,那只是梦,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更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的孩子,我会保护你,我可以保护好你。”
“你不可以。”
“孟初雪!”他抓着我的肩膀,吼着,“我可以,我可以保护你。”
是啊,他可以保护我,他总是说可以保护我,不会让我受到伤害,从我认识他,直到现在,我所有的伤害都来源于他,这就是他的可以保护我,我想信任他,可是,我还能信任他吗?不是我在伤害别人,便是他在伤害我,这样的君许,真的还爱我吗?他真的爱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