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太痛苦,活着真的太痛苦了,我再也无法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每日重复着,重复着痛苦与煎熬,我怯弱,我胆小,我只想逃避,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我活不下去了,是我,是我只剩下大哥一个亲人了。
只觉得一阵眩晕,我快要站不住了,我是真的活不下来了,我仿佛看到了阿爹阿娘,我想,我的心已经死了,人活着,也跟死了一样,我看着大哥焦急的面容,眼前一片黑,我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中,到处都是黑暗的,我听到哭声,我只能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双膝,我不敢抬头,耳边全是凄厉的哭喊声,有大人的,有孩子的,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的……我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哭,小声的抽泣着,我喊着阿爹阿娘,可世上,在也没有人应我一声。
我又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不要抬头,我不敢抬头,周围,都是想要吃我的魔鬼,我害怕,我在害怕,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发抖,求求你,不要叫我,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是孟初雪,我不是。
可他还是在不停地跟我说着话,他说:“不要怕,我是君许,我是的夫君,我是君许啊,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谁都不可以。”
君许?
我的夫君,君许!
我慢慢地抬起头,真是一张英俊的脸,他冲我笑着,我也想冲他笑一下,我想,有他在,不会有人伤害我的,我相信他。
“初雪,不要怕,我带你回家。”他又说。
回家?
回哪儿的家?
不,我不要跟他回去,他是坏人,那不是我的家,那里还有别的女人,他是我的夫君,却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他不只我一个妻子。
我又往后缩了缩,怯生生的望着他,心莫名其妙的很痛,这种甘之如饴的痛,真是令人害怕。我不要跟他回去,我不想见到他。
可他就是在我眼前晃着,晃着……他还说了好多话,他真是太聒噪了,哪有这么聒噪的男人,让人讨厌,我讨厌他,我捂住耳朵,我不想听他说话,我闭上眼睛,我不想看到他,这样黑暗的地方,只适合我一个人待着,多一个人,便多一份烦恼。
他真的是我的夫君吗?为什么一见到他,我就好生难过?
阿娘说过,女儿家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被男人给骗了,他一定是骗我的,我再不懂,也知道,见到自己的夫君,都应该是满心欢喜的,而不是像我这样,除了难过,便只想躲着。
可我没法躲着他,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他抓着我的肩膀,逼着我面对他,他的眼眶也红了,他说:“初雪,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不该和你置气,我应该背着荆条,去找你请罪的,阿爹阿娘的死跟你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你醒过来,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算你要杀了我,我就站在这里,你随意,只要你醒过来。”
他在说什么,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初雪,只要你醒过来,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也不会与你置气,我会好好照顾你,我会比你的阿爹阿娘还要疼你,我再也不会让你难过伤心,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这个男人说,他说他会比我的阿爹阿娘还要疼我,真是个骗人精,世界上,都没有人能像我的阿爹阿娘一样疼我,更何况,他还想超过我的阿爹阿娘,我又不是笨蛋,这般拙劣的谎言,真是不害臊。
我都替他觉得害臊,他一定是个厚脸皮的男人。
他又说,他怎么这么爱说话,我有些不耐烦了,我想将耳朵捂起来,他却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气可真大。他抿着唇,就快要哭了,他说:“阿爹阿娘的死全是我的责任,是我思虑不够周全,是我糊涂,初雪,你可千万不要睡过去,没有你,每天对我来说,都是煎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第一次见面?我依稀是记得的,他抱着我,旋转着旋转着……我记得,是他救了我,我是为了公主,公主,公主说她无法原谅我,二哥也无法原谅我,我又想起满脸是血的女人,她诅咒我,她诅咒我永远得不到幸福,我是没有得到幸福,她的诅咒应验了。
阿爹死了,阿娘死了,爱我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不,我不要醒,就这样睡过去吧,这样就好了。
就不会难过,不会痛苦,不会愧疚,更不会记得。
我又听到他的声音,君许的声音,他的声音离我好远,又离我好近,近的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远的我似乎永远也无法触碰到他。
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上,他的眼睛更红了。他说:“初雪,不要睡,为了我,你一定要醒过来,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也一定要醒过来,你是我见过最聪慧最坚强的女子,不要逃避,我陪着你一起面对。”
孩子,什么孩子?
我又想到阿爹满身的血,我的手上,衣服上全是阿爹的血,洗不干净,怎么也洗不干净,我不要,我不要看到这样的阿爹,孩子,他刚刚提到孩子,我想不明白,不想明白,猛的,眼前一片白。
我又看到那张满是焦急的脸,他笑了,落下了眼泪,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脸上,很烫,可一会就又凉了,他怎么就哭了呢,我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面颊,他似乎憔悴了,他说:“终于醒了,初雪,你终于是醒来,你再不醒,我都快要疯了,上天保佑,还好,还好。”
原来,一直是他在跟我说话,我听到的那些话,我想见他,却又害怕见他,处于一片黑暗中,耳边凄厉的哭声都是一场梦,是我昏迷时的一场梦,梦境会骗人,可心不会,原来,我这么的不想见他。
我不想想起他,因为我不想恨他,可现在,唯有恨他,唯有恨他的自以为是,恨他的变心,恨他的期满,我才能活下去。
我扭过头,我没法面对他,至少现在,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就像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一样,他知道的,他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他选择沉默,只是拽着我的手,守着我,寸步不离,又有什么意义?弥补他的愧疚,还是想为他的悦贵妃来跟我赔罪?没有用的。
“君许,”是我没能忍住,我受不了他在我的身边,心会痛,“我恨你,不想见到你,往后,你我二人,再无关系。”
麻木总比痛来的要好,见不到他,就不会想起这些令自己痛苦的事情,是我自欺欺人,我只能自欺欺人,只有这样,我才能活。
他没有说话,我以为他再也不会跟我说话,因为他说过,只要我醒来,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似乎是在哭,小声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