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让卑职指挥联合舰队？！”邓世昌惊喜交加，丁汝昌未说话，却给了个肯定的眼神，邓世昌却又有些惘然：“大人，这与制不合吧？”
“怎么不合？”
邓世昌站起，拱手道：“大人，此次前去日本军港，联合舰队以华侨归国各船为主，我北洋舰队为辅，加之卑职乃中军中营副将，兰芳公司陈大统制为军中总兵，加头品顶戴，官职也在卑职之上，于情于理，军门不随舰队参与此次出征，联合舰队该由刘大人，或是陈大人统率才是，望大人明查。”
“此为中堂大人意思。”
“李中堂？”
邓世昌纵然冲动，可他并不傻。
鸭绿江惨败，对朝廷有什么冲击，庙堂上那些夸夸其谈的官僚们是如何评价陆军，又如何说到海军，正在威海卫的将领大多能猜出来。
王正国、陈岳认定朝廷会让北洋舰队到日本海岸去找日本舰队玩玩，聪明的王伟功教授同样猜到佐世保会吸引朝廷不少眼球。就在北洋舰队内部，邓世昌是坚定的寻敌海上决战派，就连前营游击，“威远”练船官带，福州人林颖启同样向丁汝昌建议“批亢捣虚”，寻日海军薄弱之处来记重的，好让日本陷入恐慌，我军自会获得战争胜利。
谁都看到朝廷会因陆军之败，将攻击矛头对准海军——这并不奇怪，清流们要是没一点触类旁通，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又怎么去和权臣一争高下？
连小小个游击都知道要批亢捣虚，戴罪立功的丁军门自是能想象出朝廷又会怎样斥责北洋舰队和他这个北洋海军提督。
纵然丁汝昌再不想出海寻敌作战，可他也不能不听直隶总督李鸿章的话。
李鸿章已经顶不住了。
一场小海战的胜利，根本无法抵消淮军失守鸭绿江在朝中造成的消极影响。门户大开，朝野震惊，国内从上到下，到处都是质疑李鸿章用人的声音，白发将军宋庆虽然英勇战斗了——老将军很想马革裹尸，毅字军战死达到十分之一，最后在九连城的铭字军放弃城池不战自溃后，老将军和他的毅字军不得不转移——李鸿章还是无法让老将军摆脱被关进大牢，等待秋后问斩的命运。
宋庆原本不必进牢房，如果没有海军在大东沟的胜利，朝廷还能以强弱不敌为由，原谅宋庆，让他择地稳扎后再战。可海战的胜利，衬托出陆战中各路清军无能，皇帝不好处理最早丢失阵地的依克唐阿，那就只能拿没什么背景的宋庆开刀了。
陆军的责任当然要追究，而日本人的进攻也必须得到遏止，不光是龙兴之地将要毁于战火，让满朝文武惶恐不安，更让金銮殿里龙颜大怒的是日本人居然到处张贴《告十八行省豪杰书》，告示里到处都是大逆不道之词，一开始就说什么：“满清氏原塞外之一蛮族，既有非命之德，又无功于中国，乘朱明之衰运，暴力劫夺，伪定一时，机变百出，巧操天下。当时豪杰武力不敌，吞恨抱愤以至今日，盖所谓人众胜天者矣。今也天定胜人之时至焉。”还胡说什么：“满清氏之命运已尽，而天人与弃之固也。我日本应天从人，大兵长驱，以问罪于北京朝廷，特陈清主面缚乞降，尽纳我要求，誓永不抗我，而后休矣……逐满清氏于境外，起真豪杰于草莽，而以托大业”！
明亡清兴，作为边疆民族入主中原，虽然自皇太极起就宣称满汉一体，崇奉儒学，开科取士，满汉通婚，使汉官士大夫皆称为善，可就因为“首崇满洲”，入关后总是有人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子造反作乱。三藩之乱、噶尔丹之乱、川楚陕白莲教之乱、直隶河南山东天理教之乱、永北厅彝民之乱、回疆张格尔叛乱、河南安徽白莲教之乱、台湾府天地会之乱、山西先天教之乱、湖南永州瑶族之乱、川南彝民之乱……更不必说三四十年前的“长毛之乱”了。动荡多了，朝廷自是对此别有一番心得，日本人的告示一出来，从上到下，自是严加禁止，不得有只言片语流传于世了。
光堵只是治标，只有将日本人赶回老家，让他们承认失败，这才是治本。
放日本人过江的宋庆自是百死莫赎，而李鸿章因为所用非人，被清流们或明说或暗示，指认为战局败坏的罪魁祸首。李鸿章使出浑身解数，这才从汹涌口水中逃脱出来。
国内要求严惩日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各国各怀心事，心怀鬼胎使得李鸿章的国际调停彻底破产，陆上淮军是指望不上了，不光淮军，各路练军、勇营全非日军对手。掰掰手指，数来数去能派上用场改变战局的，也只有海军了，而朝廷又对北洋舰队自返回军港后无所事事愤恨不已——连深宫里的老太后都觉得花了那么多银子的北洋舰队岂能光作为用来摆设的花瓶——要是北洋舰队再没有动作，不光是丁汝昌要下大牢，就连李鸿章自己也可能回家抱孙子去。
打，只有打，海军必须打出国门！如此政治气氛下，这成了所有关心战事中国人的共同心声。就是这样，李鸿章还想保留下北洋舰队的实力。
北洋舰队必须出动，北洋舰队是李鸿章花了无数心血，打了数不清嘴仗，这才粗具规模，北洋舰队就是李鸿章这只老母鸡羽翼下的小鸡仔。打归打，实力还是需要保存的，倒是华侨舰队，爷爷不亲，姥姥不爱，大可让他们去替李鸿章捞取政治资本。
丁汝昌要听李鸿章的，华侨舰队又有言在先，惟李中堂马首是瞻，这让天津的李鸿章大为欣慰，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图，量华侨舰队之物力，结满朝文武之欢心。
“抚远”、“安远”两艘铁甲舰（原“定远”、“镇远”复制舰）、“策远”、“伏远”穹甲快船（原“济远”、“致远”复制舰），“捷远”、“察远”装甲兵船（原“经远”、“来远”复制舰）、“超远”钢甲兵船（原“平远”复制舰），“略远”、“驰远”碰快船（原“超勇”、“扬威”复制舰），“顺远”、“驭远”钢胁钢壳鱼雷快船（原“广甲”、“广丙”复制舰），再加上一再上书请战的邓世昌的“致远”舰穹甲快船，丁汝昌抱怨兵船新的就跟刚下水的“济远”快船。
李鸿章掐指一算，突然发现大清国海军实力还是相当强大的，以现在的实力而言，别说日本海军，远东任何一国海军舰队都不如大清海军舰队实力雄厚，这次出海寻敌，大有胜算，这让李鸿章大为欣慰。
远在天津的李鸿章能因为纸面上的兵力对比感到欣慰， “抚远”号铁甲舰上的陈大总兵却乐不起来了。
万籁俱寂，“抚远”号铁甲舰内狭小的舰长室里，陈岳迎来了三位客人。
“晚上好，很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打开舱门的陈岳一边与进门的王正国握手，一边笑道：“欢迎欢迎，都是自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刚进门的章骞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你们清晨就要出发了，我们原本不该这么晚还来打扰您的休息，只是有些事情让人身不由己。”
说完章骞无奈的耸耸肩。
陈岳倒没有被打扰休息的不快：“外面冷，进来说，进来说，这位是……？”
在章骞身后闪出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这是一个相当年轻的人，有着一张大众脸，不管怎么仔细看，只要一走入人群中，很快将泯然众人矣，让你找都无从找起。一头黑油油的浓发下面，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紧紧盯着陈岳。虽然年轻人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可那双眼睛却让陈岳浑身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看上去并不魁梧，甚至还略显有些单薄，只是当陈岳和他一握手时，陈岳的脸色瞬息变幻——那哪是人手？分明是老虎钳！
章骞拍拍年轻人肩膀，笑着对陈岳介绍道：“认识下，汤忠，海军上尉。”
松开手，陈岳觉得自己呼吸的空气也清新多了：“这位兄弟手上很有劲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不，见过三回，陈总。”
陈岳挖空心思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或者说，面前这人太不引人注目了，就算见过，一转身，就将对这人的记忆抛在脑后。医学专家说过，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这话完全正确。
“小汤是司令部参谋，要是没有特殊原因，这次也不会带他过来。”
“哦？”陈岳招呼三人坐下，有些诧异看了眼王正国。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还和海军有些关系，陈岳自认舰队司令部里绝大多数参谋他都认识。无非一个小小的参谋，有什么了不起的？“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一个不带长的参谋，居然神秘到“没有特殊原因”就没有认识的必要了？
作为俩位首长指定的舰队领导人，陈岳很明白这俩位大首长才是舰队真正的老板，自己不过是前台吓唬人的傀儡，不过这个位置还是很让陈岳开心，他也想在这个位置上做出点成绩出来，陈岳知道参加舰队日活动的海军人员中，有那么几个参谋，不过那些人都是为俩位首长服务的，他曾经开过口，俩位首长却当没听到，这打消了陈岳挖几个墙脚给自己充充门面的念头。埋怨是有一点埋怨，却也无可奈何。这谈不上什么诧异，让陈岳诧异的是，“世昌”号上的海军参谋就那么几个人，都是熟面孔了，他不可能不认识，而眼前这位，显然不在此列。
章骞仿佛看穿陈岳心思，淡淡说了句话，解开了陈岳心中所有疑惑：“小汤是搞情报的。”
“情报？”
陈岳刚开口，马上恍然大悟。
此情报非彼情报。
回到甲午年间后，俩位首长与陈岳依托超越这个时代的电子科技，只是在几个有线电报节点附近做点小手脚，就构建了一张无形的天网，不管是大清朝廷，还是北洋舰队，甚至各国使节与外界联系的电报，全在陈岳他们眼睛底下无处可逃。因为可靠的情报来源，陈岳大可投李中堂所好，说李中堂想听的话，做李中堂想做的事——捐献银子除外。他们自己就没什么银子，就算李鸿章愿意收藏人民币，大家手头那些再过一百年都不能算是钱的纸片也没多少。
从截获的有线电报中，陈岳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不管是对大清官员，还是那些大东沟海战后出现在威海卫有如过江之鲫的各国“友人”。舰队现在拥有的柴油就是依靠那些情报换来的，当然不是送充气娃娃这种纯属恶搞的行为，那次晚会陈岳不光送给法国友人日本产的充气娃娃，还附带赠送了几十双女士用的肉色丝袜。可怜的法国远东舰队司令接受这些礼物时，仿佛手中碰着上万吨的TNT，要不是心脏还可以，法国政府可以考虑重新任命新的远东舰队司令了。
上千吨的重柴是陈岳用一套宝贵的无线电通信系统跟法国人换来的。对这种不必借助电线，就能与数十公里外人通话的系统，只是演示过一回，法国人就掩饰不住对获取这套系统的渴望了。通过大清朝廷，近似免费获得无线电通信系统，这根本是在做梦，这些无法无天的华侨们根本是听封不听调，听说连李鸿章想要一套能放映彩色图象的神奇机器——同样是让法国人心仪的东方神话——孝敬给太后，这些人都没搭理。你又怎么能相信北京已经没多大权威的政府，可以让这些桀骜不逊的爆发户把这神奇的机器贡献出来？
最终法国人还是获得了这套机器，当然是用上千吨原本近似无用，不过现在却渐渐表现出拥有远大前景的柴油换来的。而陈岳并不担心那些法国人会从这套仪器上获取超越时代的科技。别说刚进入电气时代的今天研究集成电路，就算是一百二十年后的中国，同样无法完美解答仪器里集成电路的秘密。这些集成电路都是美国进口货，上面有着英文——这充分证明了这支舰队与英语系国家的紧密关系，不过要从英文单词中寻找线索，那却是徒劳的，这些公司现在还没出现。——而美国人对中国在这方面实施技术封锁。一百多年后的中国，集中众多精兵强将，研发出来的龙芯却是个笑话……法国人，还是继续做他们的美梦好了。
美梦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那些无线电通信系统里最核心的部件内部，安装了海军专门研制出用来实施破坏的纳米炸弹，只要外力欲拆开最核心的部件，里面的电路将成为宇宙中最复杂的迷宫——根本没有路可走。
小心翼翼捧着无线电通信系统，法国人以为获得了宝贝心满意足地走了，而陈岳同样因获得了足够的燃料，笑的很开心。用不着考虑燃油耗尽，只要法国人想发展无线电通信，他们还会心甘情愿卖柴油，而陈岳也不介意卖矿石收音机给他们，如果他们能研制出无线电台的话。
靠情报支撑，回到威海后，陈岳和他的舰队生活还算有滋有味，至少大家都生存下来，没有饿死，这也算是一大胜利。同样的，对情报工作取得的成就，让陈岳很信任这些搞电子的，平日里也很关心他们的生活，并且有事没事都要到监听室里逛逛，看看又有截获了什么新的电报。他对情报很重视，但正因为重视，陈岳的眼光一直是向外。
今天，章骞和王正国带来的这位汤参谋，同样是搞情报的，但他现在不属于陈岳以前接触的那些人。这位汤参谋是情报官员，准确的说，是一名反间谍官员，他的视线是对内，而非对外。
自己身边居然隐藏着不为自己所知的克格勃！陈岳只觉后背一片冰凉，汤忠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在陈岳心中，笑容背后隐约显现出两只魔鬼的犄角。
汤忠察觉到陈岳的惊异表情，只是笑笑，没做任何解释，从随身皮包——陈岳注意到，皮包居然是用手铐暗扣在手腕上，要是没有钥匙，除非将手腕砍下来，不然别想将皮包取下。这里是自己的军舰，有谁会抢劫一个看起来平常人的皮包呢？——取出薄薄的几张纸：“我这里有些很有趣的电报，首长看过，觉得该请陈总也过目下。”
“是吗？”陈岳嘟囔着接过电报，迟疑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王正国与章骞。
王正国给了他肯定的答复：“看吧，这真是很有趣的电报。”
薄薄的纸片在陈岳手中重逾千斤，眼睛紧紧盯着上面打印出的黑字，有一会儿，陈岳这才能将那些熟悉的汉字，与它们所要表达的意思联系起来。
陈岳从来都没想到自己反应能力会变得如此迟钝，要不是知道手中电报重要程度已经到了看到它时，任何希奇古怪的反应都属于正常，陈岳还以为自己老年痴呆了。
这是几份美国人从天津发往上海的普通公司之间的电报，至少从原件看是如此，只是附在后面破译的内容，却让陈岳汗流浃背——这根本不是什么商业电报，而是日本间谍搜集的有关“兰芳舰队”的情报。
几份电报看完，陈岳只觉得天旋地转，天很冷，他却感觉自己赤身裸体站在大庭广众之前：那些电报透露出的内容太详细了，从没什么战斗力，却承担补给重任的“世昌”号，到虽然看起来吨位小，火炮口径也不大，可实际战斗力却极为惊人——和这个时代大多数军舰相比是如此——“中山”舰，每艘军舰详细吨位、火炮口径、动力系统、舰上人员、航速……联合舰队此次出海作战意图。
怒火中烧的陈岳拍案而起：“谁？！这是谁泄露出去的！？是那些愚昧的清朝官员，还是……”
“不是清朝官员，那些官员只想捞钱，还没那个工夫详细了解我们舰队详细情报。”
“那么说……”
“是的，自己人，泄密的是我们的人。准确的说，有人被日本间谍收买，成为一名光荣的，受人尊敬汉奸。陈总不必激动，我们已查出此人是谁，并且知道他泄露这么多机密，获得的不过是一公斤黄金，再加上一个漂亮的美女同胞与他共度几晚春宵，谨此而已。”
用金钱收买，这很老套，却也很实用，陈岳并不感到意外，让他意外的是汤忠语带嘲讽的说出诱使沦为汉奸的另外一个代价：“美女同胞？”
“是的，一个标准的汉族美女，就算放到百年后，那也是我见尤怜的丽人。更难得的是这个女人还拥有崇高的民族气节，是个真正的民族主义斗士。”
陈岳不屑地嘲笑道：“被日本人收买了的民族主义斗士？这民族主义也太掉价了。”
“不，你可以说她和日本人合作很无耻，但你不能污蔑她的理想。自从截获这些电报后，我们和电报后面的人玩了很长时间的捉迷藏，就我们所知道的，此女子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不过她的理想只是驱逐满族，让我们大汉民族支配整个中国，为了这个远大的理想，别说和日本人合作，哪怕让她嫁给撒旦，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陈岳眉头皱了起来：“这么偏激？她也不想想日本人‘进入’中国，会给中国带来什么灾难？”
“年轻是不需要理智的。”
“你也很年轻。”
“但我的心理年纪比我实际年纪至少老十岁。”
“OK，我们不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陈岳先看眼汤忠，再扫了眼章骞和王正国。截获这些电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十天半月了，他们或许早就知道谁是间谍，谁是被收买者，可这两位大首长却稳坐钓鱼台，也不知会下自己，这让陈岳很是不快，难道他们把自己当外人吗？可再不快，眼前的危机还是需要解决的：“这个人是谁？是杨治国吗？不，不会是他，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可靠，像是稍微一点诱惑或者压力，就能叛变的主儿，可他现在却在张凤翔那里，还无法知道我们这次行动计划。是罗遇吗？”
罗遇同样知道此次行动，虽然罗遇看上去就是个弥勒佛，可现在心神大乱的陈岳谁都不敢相信了。相反，他倒觉得越是看起来不可能，越有当汉奸的嫌疑——那些不可能，不过是用来掩饰自己的伪装。
“不是他。”
“不是罗遇？”陈岳轻松了一些。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光还很准，没白信任罗遇，想要好好培养他：“那是谁？对了，既然是我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这个人为什么没把我们来自未来告诉日本人？那些情报价值不是更大？”
双臂环抱的王正国笑了：“你认为一个神志正常的人，会相信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未来人，或者是外星人吗？”
“可对搞情报的而言，任何不可能背后，都有他存在的合理性。”
“天方夜谭除外。老陈对情报工作还不了解，情报工作并没你想象中那么神秘，他不过是从众多信息中，排除一切荒谬不堪的，从那些杂乱的信息里，整理并且分析出有条理的内容而已。是的，你要告诉日本人，我们来自未来的中国，他们会如实反映给东京，可这有什么用？他们最后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个如此荒谬的说辞。”
“很荒谬吗？”
“你说呢？”王正国反问道。
陈岳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承认：“不错，舰队日之前要是有人告诉我，他来自未来，我非一巴掌扇过去不可！你来自未来？我还来自火星呢！可现在……唉，你现在就是告诉我有上帝存在，我也会相信了。这些间谍都抓起来了吗？哦，应该没有，真要已经抓了起来，我早该知道谁是内奸。”
“是，一个也没抓。”
“为什么？”
汤忠看着章骞，章骞拍了拍扶手：“我和政委商量后，觉得还是不要抓为好。”
照常理而言，内奸总是越早铲除越好，既然两位首长觉得不抓，那肯定有他们不抓的道理。陈岳不再询问，只是静静看着章骞，等待他的理由。果然，章司令员解释道：“你是知道的，李鸿章对日本间谍态度十分暧昧，就算我们抓住了，让李鸿章知道，他也会以杀之反而要赔偿为由，好吃好喝招待后，再将人家遣送回去。暗杀？这当然可以，可杀了一个，能震撼住日本人，让他们不敢再来吗？显然不可能。既然已经知道谁是内奸，干嘛不好好利用一下，误导日本人呢？”
“误导敌人？”陈岳若有所思，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王正国在旁边说道：“是的，事实上知道我们这次行动的，为数不少。要想保守机密，这根本办不到。既然如此，干嘛不做个顺水人情，人家窃取情报也很辛苦，又是出钱，又是卖女的，忙活了半天，什么都没捞到，这也太伤感情了。”
说到最后，王正国自己笑了起来。
“明白了，那些内奸、间谍还有用。一切都和计划上一样，按时出航，航向日本列岛，这些都不变。”
章骞点头：“对，很抱歉我们不能告诉你谁是内奸，要知道出卖良心的，没几个能理直气壮，只要你稍微有点反常举动，那就会打草惊蛇，这对以后的斗争没有好处。至于这次作战，出了海后变更作战目的，这也很正常，所谓事急从权嘛。邓世昌是港商出身，他和一般的军人不一样，虽然有邓半吊子的恶名，可他并非食古不化之辈。只要以诚心相待，他会明白怎么做好，怎么做更有利。”
“不去佐世保，那去什么地方？”
章骞站起来走到悬挂在床边舱壁上的地图前，手指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重重点在地图上。
“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