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在梵音寺的日子过得非常惨淡,每天除了和小和尚踩石梯之外,就是被“空寺”强行请去听禅。梵音寺和尚修枯禅,大多是苦行僧,留在寺内的“空”字辈高僧鸡啼就起来诵经打坐,咚咚木鱼声响遍梵音寺每个角落。
小和尚无果辈分最高,被空寺安排在佛祖前面诵经。
在早修的队伍中,韩笑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从辈分最高的无字辈僧人排到第三代“圆”字辈,和尚已经从大雄宝殿的佛祖脚下排到外殿,韩笑被空寺安排在最末尾,因为他是来听禅的。
几个月来,韩笑并不知道什么禅。
他一抬头看到的就全是大和尚的屁股和光溜溜的后脑勺,这场景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莫大的伤害。
韩笑听禅不过一刻,便问附近和尚,“贵宝刹有女修士吗?”
那和尚听后,脸上顿时露出见了鬼的神情,疯狂的敲着木鱼,韩笑大笑三声离去。
“孽障啊。”空寺心里长叹。
又一日听禅,韩笑被空寺早早叫了起来,是又困又饿,和尚念经和王大娘的裹脚布同一个配方,臭和长两个字是主料,韩笑在金刚菩萨下面坐着打瞌睡,旁边和尚觉得他亵渎菩萨,好心提醒,结果韩笑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你可知我刚梦到了什么?
和尚好奇道:什么?
韩笑神秘一笑:五花肉啊。
那和尚顿时脸色大变,连叫罪过,空寺见他周围一片和尚被闹得静不下心诵经,只好把目光看向主持无界,可无界闭目参禅,已不知身外之物。
韩笑胡闹过几次之后,俨然成了一颗耗子屎,没有和尚和他呆在一起不说,就连空寺叫他听禅的时候,一群和尚就哭丧着脸和他论述出掉害群之马的重要性。
一日,空字辈中佼佼者空见向空寺提议,让韩笑去罗汉堂修炼。
修炼就免不了切磋。
切磋就免不了有人公报私仇。
韩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提着菜刀就杀向罗汉堂,梵音寺修行,最重肉身,圆字辈和尚修为还上不了台面,空字辈很多高僧已把肉生修炼到钢铁的硬度。
但韩笑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和尚只见少年提着菜刀冲进罗汉阵,从左边杀入,右边杀出,一十八个和尚裤裆哗啦就掉了下去。
蓝蓝的天空下,一群大和尚光着腚往僧房跑,少年提着菜刀在后面追。
这恐怖场景害得小和尚做了几天噩梦。
韩笑恶魔名声日盛,以至于上山拜佛的女香客都八卦的问一句,“大师,后山的恶魔降服了没?
秋去春来,百花盛开,唯独小和尚的断崖一片惨淡,这个时候的曼珠沙华深深埋在土里,没有花也没有叶,小和尚每天从山下挑来半桶水,细心照料,太阳大的时候,他又砍竹子搭凉棚。韩笑用梨煮了半锅糖水,但怎么也煮不出母亲的味道,他坐在断崖上发呆。
小和尚偷偷爬过去将半锅糖水喝个精光。
小和尚做贼心虚,见少年走来,提着木桶就跑,韩笑一把将他揪住。
“你煮的糖水很好喝。”
“真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把脑袋往四周看了个遍,对着韩笑耳朵轻轻道:昨晚有贼人想偷经书?
“你以为我就是那个贼?”韩笑脸色不变。
小和尚道:你的胆子还没大到这种地步。
少年以手作刀,比一个大杀四方的动作,小和尚一张脸脸顿时变得黑了。
“你破罗汉阵纯属取巧。”
韩笑得意大笑,“兵不厌诈啊。”
小和尚看了他半天,从裤裆里摸出两本经书,一本为“他心通”,一本为“清心普善咒”。“他心通”就是昨晚毛贼偷偷翻阅的经书,可惜才一打开就被罗汉堂弟子发现了,小和尚说道:他心通是梵音寺至宝,修炼成功,可一眼看透内心,如修炼到师兄那般境界,甚至能引出人潜藏在内心的心魔。不用动手就可将敌人杀了。
“难怪。”韩笑瞬间想到那晚他自杀的场景,想来就是无界用的就是“他心通。”
“你看别人的心魔,你心里的魔也在滋生。”小和尚双手合十。
“你今天说话怎么跟老和尚一样?”
小和尚凝视着他,理直气壮的道:因为这就是无界师兄教我说的。
……
韩笑早上练剑,晚上修炼“他心通”和“清心普善咒”,日子倒也过得充实。他从山下砍了根大竹竿,这根竹竿可以削成二十把竹剑,少年估摸着把这些剑练残,就可以下山了。可恨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修炼,始终破不了老和尚金身。他把“他心通”修炼入门,勉强可以看到“圆”字辈和尚的内心和欲望,这些和尚日子就过得更加凄惨。
两忘峰后面有个寒潭,水极为清冽,这是梵音寺的水源。
韩笑练剑后就潜入潭底,先前只能勉强把头缩下水面,久而久之,他已经能把潭底好看的鹅卵石摸了出来,小和尚怕他把潭里的鱼摸出来吃了,犯下杀戒,就说:寒潭下面有头蛟龙已修炼成精,你再下寒潭,当心他一口吃了你。
韩笑将信将疑道:真的?
小和尚道:亲眼所见。
寒潭旁边就是金莲池。
里面种了株佛门异种金莲,据说这种金莲是上古留下的异种,慧禅祖师种下一颗种子,每天用灵气滋养,十年后,种子发芽,再过十年,金莲花开,大如斗笠。异种金莲的莲子灵力充沛,修炼界各大家主为了给儿孙求颗莲子,不远万里而来,但大多都只能是望莲兴叹,空手而归。
韩笑来梵音寺的第二个年头,从小和尚哪儿骗了两颗莲子,结果味道并不好。他见金莲池里的鲤鱼长得可爱,就把另外一枚莲子捏碎,撒入池中,结果酿成大祸,那些鲤鱼吃了莲子之后,身子开始疯长,不到三个月,一个个长得都成妖精了。大鱼吃小鱼,小鱼被吃光之后,佛门金莲顿时糟了秧。
这件事惊动了整个梵音寺。
空寺提议,将鲤鱼放入寒潭喂龙,无疆说他此举是造孽,提议把鲤鱼放进黄河。一次大换血之后,金莲池里面就剩几条巴掌大的鱼了。韩笑有心看看寒潭是否真有蛟龙,把朱雀旗往寒潭上一挥,顿时烈焰滚滚,寒潭里面的水几乎被烧得沸腾起来,龙没烧出,倒是一群鱼虾翻起了白肚皮。
这次不止空寺,就连坐枯禅超过一甲子的无疆也脸色阴沉,说把韩笑留在寺里,早晚闯下大祸,还是早些赶下山为妙。
万恶之源的韩笑被老和尚揪去关在禅房,连累小和尚也跟着受罚,从那天开始,梵音寺就连续的发生诡异事件。
一日,出去采购的和尚买了一车胡萝卜,几个僧人在寒潭边正洗着萝卜,忽然就看到个一个姑娘声音说:大和尚,奴家长得好不好看。
这时天已经快黑了,寒潭周围水汽森森,看不见人影。
僧人们以为这是幻觉,可才过了一会儿,修为最高的老和尚空尘就发现冰凉的水珠往脖子上滴,紧接着,他就看到一股湿漉漉的黑头发从他脖子后面垂到胸口上来了,空尘回过头,就看到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对着他笑,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发现寒潭四处只剩萝卜皮,一车萝卜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第二个诡异事情是发生在厨房里。
据说火工头陀那时候正准备早上斋饭,他将米倒入铁锅,正要加水淘米的时候,一百多斤米以眼见的速度变少,火工头陀发现情况不对,就一爪抓进锅里,这手才插入米中,他顿时觉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样,忙把手抽了回来,定睛一看,指头已经被咬了一个。
第三个更恐怖。
梵音寺闹鬼事件搞得人心惶惶,罗汉堂弟子先站了出来,五人一队,四处盘查,降妖除魔。话说到了子夜,空相为首的守夜弟子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哇哇”叫声,五人赶过去一看,只见那林子里躺着半头被咬得血淋淋的黄牛尸体,空相听声定位,将禅杖插进旁边的菩提树,顿时一大股血冒了出来。
紧接着,便看到一个白球在地上滚了两下,忽然就往寒潭去了。
空相五人一路追到寒潭,只见寒潭血水翻滚,在那血水中,一群穿衣极少的女子用血水洗着脸,她们看到和尚后,就从寒潭走出来,露出白花花的大长腿。
按韩笑的推测,这些女妖精故意勾引和尚,不止露腿这么简单,但空相等人闭口不提。
总之,这件事影响极大,听说每到半夜,就有一群道行不深的小和尚鬼鬼祟祟的往寒潭跑。
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把怀疑目标放在寒潭蛟龙身上,虽然他不一定存在。
次日早晨,寒潭边上有光屁股和尚忘我的扭着腰肢跳舞,空寺忍无可忍,一掌就将疯和尚打晕。老和尚余恨未消,猛地一掌劈响寒潭,百丈寒潭顿时白浪滔天,碧青色的潭水两遍分开,显出底来,在幽深的潭底,六只褐色的巨大瞳孔忽然睁开了。
地面猛的震颤起来。
一个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响遍梵音寺。
“臭和尚,不要欺龙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