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在寻找了万佛山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可以回去的通道,而山上几乎遇到的人都在说山下官兵、流贼,你来我往,乱成一团。张亦轩便只能打定主意在这个山上呆着,只是卡车里的东西,相比这个时代太过神奇,他迟迟未下决心去取。每日只是和罗庆一道,打猎、冶铁、种地,或者跟罗莉一起,去山上采药草蘑菇,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八月。
初五这天一大,罗氏兄妹却很兴奋地告诉张亦轩,今日是山中赶集的日子,山下的一些游商,会驼着奇珍异货来山上卖。山上的人,也能将一些山货,售与游商,换些银钱或物品。张亦轩既然身体已无大碍,兄妹俩个便想着,带他一起去见识一下。
反正在山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张亦轩乐得去看看赶集的热闹。只不过,真正到了现场,才发现什么赶集,只是在一个大坳中,十几个游商,二十匹骡子驼了些盐、铁、米、面之类的日常用度之物,山中陆续有人下来,用猎获的兽肉,采集的蘑菇和草药,编织的藤椅器具,与之交换。罗氏兄妹打猎能力不错,加上种植了小片山地,食物不丰裕却也勉强够吃。因而兄妹俩,只是换些盐和面,改善生活。
张亦轩乘兴而来,看了这样简陋的交易场面,却是有些扫兴。看罗氏兄妹在与商家和山上下来的来交谈,他也只能无奈地跟在后面,听他们谈天说地。在他看来,与其说这是一场市集交易,倒不如说是山民与外人,以及山民之间的一场社交活动。
半上午的时间,唯一让张亦轩提起点精神的事,就是遇见了武依婼。美女神医拿来许多草药和配好的药膏,跟商家换些盐、铁和面。武依婼本是陕西关中人,祖父是关中名医,在流贼起兵后,张献忠部队将他们一家裹挟去,随军治病。因为张献忠部总是到处流窜,在行军过程中,她与家人失散,偷偷逃离乱军,逃到这山上来。她喜欢吃面食,可是南方面食很少,只能在每月初五有游商来的时候,换得一斤半斤。
武依婼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见了面,张亦轩远远便客气地打招呼,然后一瘸一拐地小跑过去,要帮她背药篓。武依婼本来对这个病人,也只是当普通病人看等,并不是很热情。可是后来发现他教罗庆冶炼,造出奇怪高炉可以直接将铁化水,用一些陶土模具,将铁水灌里面,就能造出质量很好的刀、枪、箭头和其他器具,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特别是在冶炼的过程中,张亦轩还送给她一套小刀片,说用来做手术很好,不会锈。这更是让武依婼觉得,此人其实胸有大才,只是不知为何从山崖上跌落,忘记了过往。
见张亦轩小跑过来,武依婼急忙说道,“亦轩,腿伤还未痊癒,别跑!”
“哈哈,没事,虽然还有些疼,不过没有大碍了!”说话间,张亦轩已经跑近,抢过武依婼的药篓,背在后背,问,“那些游商们,现在在下面休息,可是直接过去和他们交易?”
武依婼轻轻点头,并没言语。两人一前一后,向下面走去。武依婼虽然一介女流,且孤身一人,可是一来她会武艺,而且武艺高强,二来医术精湛,山上的人对她很是敬畏,一路走过,都不断有人跟她点头问好。更有一些曾被她救治过的人,见她到来,纷纷将自己手中的野味、野菜、高粮等,要分她一些。武依婼只得不断摆手说,“各位乡亲,不用给我,大家都不宽裕,东西自己留着换需要的物件。我日常采些草药,制一些药膏,又得乡亲们馈赠些吃食,已经很好了。”
正拿着一个东西蹲在地上啃的游商头领吕金钟,见武依婼过来,急忙站起来,远远就喊道,“是武姑娘来了,武姑娘你让我带的一些小瓷瓶,我给你带来了。两斤上好的白面,我可是瞒着大家藏着,也特意给姑娘留着呢。”说罢,转过身,从一个包裹里,取出给武依婼的东西。
就在吕金钟取东西的时候,远处一个年轻人,蹦蹦跳跳地往这边来,一边走一边喊,“武姐姐,你可来了,我都想死你了。”然后在张亦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直接拉住了武依婼的手。
武依婼却并不拒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柔声说,“你啊,怎么劝也劝不住,怎么又跟着你爹往山上跑?”
“爹爹出来,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多无聊,还不如跟着爹爹跑来玩呢,累虽然累点,可是比一人呆家有趣多了。再说了,知道爹爹这回要来万佛山,能见到武姐姐,我又岂能不来呢。”那人拉着武依婼的手,说话嗲声嗲气的,叽叽喳喳寒喧了一阵,从后背袋里,掏出几颗东西,递给武依婼,“姐姐,这个给你尝尝,可好吃了。”
“这是什么东西?”武依婼接过来,却不认识。
张亦轩一见,却叫了出来,“这,这是花生?花生有啥好吃的?”
“什么花生?这是万寿果,可是神奇的果子呢,用水煮或沙炒,特别香。”那人嘴一撇,直接将张亦轩看成了个没见识的人。
张亦轩从此人神态和过于俊秀的容貌,已判断出,这是个女子。虽然被人斜眼鄙视,却没有生气,而是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材料,说花生在乾隆皇帝时,被作为万寿果献与乾隆皇帝。想来此物刚传入中国不久,所以大家不熟悉,觉得特别珍贵。他便看着那女孩,很诚恳地问,“姑娘,这万寿果,能不能借我看看?”
女孩看他与武依婼一道来,应该不是外人,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拒绝,递了一颗给他,说道,“喏,就给你这一颗啊,你也尝尝吧。”
张亦轩拿手中看,确定得不能再确定,这就是花生。他当然没有吃,而是很认真地看着女孩问,“这颗煮熟了吗?”花生没剥壳,他不确定生熟。
“嗯,煮熟了的。这东西生的也能吃,你不用担心。”女孩以为他害怕此物不能生吃,善意地提醒道。
“你有没有生的?”
“啊,这得问我爹,我只吃熟的!”
吕金钟见张亦轩是武依婼一起带来的人,又这样严肃问,便向张亦轩点头问好,“公子,在下吕金钟,这位是小女吕妤娴。她吃的这万寿果,我有几颗生的带在身边,公子可是需要?”
“嗯,需要,特别需要。你需要我换什么,我这就去取!”
“啊,不用,亦轩,你若要万寿果,就问金钟叔和妤娴妹妹拿几颗。”武依婼拉着张亦轩,从怀里取出两个小陶瓶,递给吕妤娴,“妹妹,这是我近期制的护肤膏,你每天入睡前涂一些。本来是送给你的,只是亦轩需要这生万寿果,我便用这膏,换几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