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上一些大事记忆模糊且混乱的张亦轩,一通自己也没有绝对把握的猜测,却把一众士子给吓了一大跳。蒋锡道首先便忍不住问,“亦轩,你说,张献忠他会不会渡江南下?会不会侵入我们这一带?”
靖州经过几个月的经营,许多方面的事业,都有很大改观,蒋锡道在这其中,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事实上起了知州的作用。他可不想自己带着大家,辛辛苦苦建设好的靖州地方,被张献忠流贼扫荡,然后又回归原点。
张亦轩听了他的问话,却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张献忠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抓了一个王爷,劫掠了很多财富。他肯定先要花上许多时间,招纳旧部,扩大兵员。然后嘛,只要他流贼思维不改,在觉得自己力量够了,便继续像过去一样,走一个地方抢一个地方,但不会守。我们靖州有啥好抢的?他来这里干嘛呢?至于南下嘛,我判断短时期里,他应该不至于南下,他们现在和北边李自成正合作,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注意力,都会在江淮之间。”
冀曼纯点点头,表示认可,又补充道,“张献忠去年一年,被困在川东群山之中,差点被困死。现在啊,他肯定不愿意往山里钻,所以亦轩说他不会来犯靖州,应该是很中肯的判断。只是,亦轩你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江淮之间,这个判断若是真的话,那的确会给我们提供极大的机会。只是,此事重大,我们还需要多些情报,才能做后续决策。”
“嗯,我们可以推理一下,然后提前做些准备。张献忠的流寇,若往北投靠李自成,当然是最好的,两大强寇合兵一处,实力足以抗衡朝庭。不过,我却认为,张献忠不会这样做,他仅仅只会在江淮南边游荡劫掠。张献忠一动,荆襄一带的朝庭官兵,甚至沿江一带的土司兵,都得跟着动。”张亦轩分析道。
“为何亦轩你会这样判断?如果李、张都知道合兵有益,为何不合呢?”蒋锡道有些不明白。
张亦轩没有解释,而是看向冀曼纯,冀曼纯点点头,代他解释道,“张、李二人都很骄傲,而且崇祯初年,流寇刚起,张献忠与高迎祥并驾齐驱,李自成只是高迎祥部下将领,对张献忠崇敬有加。后来高迎祥被朝庭击溃,部众分散,大部归于李自成,另一部归于张献忠,李强张弱,张献忠一直耿耿于怀。今年因为要突围求活路,暂时放下矛盾,通力合作。可是现在两人都各占了大城,又夺了许多财物,合作恐难持久。”
“唉,所以历朝历代,义军起事,成者少,败者多,往往缘于内部不和。若李张二两通力合作,占据中原和湖广,再兵指南京。朝庭北边被满州羁绊,中原官兵新败,士气低迷。如此,南京危矣,大明危矣。好在他们不团结啊,这大明估计还能苟延残喘些时日。”蒋锡道长吁一口气,感慨道。
“哈哈,锡道,难道你还同情大明,不想他崩了?”张亦轩当然知道,像蒋、冀这样的士大夫,都已经不遗余力献计侗苗武装,对抗官府、朝庭,就意味着他们对朝庭已经失望透顶,不再有任何忠诚可言了。只是,士大夫们的正统情怀,一时还挥之不去,便打趣他。
冀曼纯走过去,拍拍蒋锡道的肩说,“锡道,这个朝庭,早该倾颓了,你还为他伤感呢?想想这么些年来,它都做了些什么?君昏臣庸,朝纲混乱,苛捐杂税一日重于一日。百姓易子相食,可达官贵人们呢?你应该看到我给你的情报吧,李自成杀福王,从王府中搬出的金银财宝,装了几千车;粮仓里的存粮,有六十万石。嗯,张献忠劫掠襄王,也搜刮了差不多的财富。锡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个‘朱门’倒了就倒了,值得可惜吗?”
蒋锡道摇头苦笑,“好,好,曼纯你让我别可惜,我就不可惜他。确实,朱门要倒,也是自作自受。咱们还是继续谋划咱们的事吧,政事方面,我这里按部就班,没什么问题。军事方面,你们要好生商议一下,该如何因应。”
众人都看向张亦轩。张亦轩坐在椅子上,左摇右摆好一会,让自己舒服了,才接着蒋锡道的话说,“其实,军事上,也暂时不用慌,只是得到了情报,知道了这回事。即使我们判断张献忠会搅乱荆襄,也不是一时半会,怎么着也得几个月后。我们要有准备,若机会来了,该夺的地方要夺,但又不能大得我们自己承受不住。曼纯,第一步,就是要先派人,摸清湖广南路几个大城的情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黄雀,首先就要保证像黄雀一样眼明手快。情报是我们的眼睛,积蓄的实力,可以保证机会一来,我们能够快速行动。短期内,我们先着眼于湖广南路靠近岭南的山区,打通与广西的通道,将僮、苗、侗、瑶人占据的山区连成一片。借着张献忠可能的行动,只要湖南的兵一被朝庭抽调,我们就可以开展行动,整合山区力量之后,再放眼其他地方。”
冀曼纯点头道,“好的,亦轩,我立即着手安排这事,近期内,我还打算在向外派谍子的同时,广邀湖广南路一带士子来靖州。他们中有许多人,对我们冀家比较认可。广交士子,一旦我们有行动,军队攻城略地只是短时的,治理各城各镇,还得依靠读书人。”
“嗯,除了这点,曼纯,你还需要发动些熟悉的人,最好是能大量接收张献忠一路落下的北方流寇人马,收为我用。从中选一些人,再遣返张献忠队伍里去,从长远来看,张、李二人,于我们是友非敌。但在军事上,估计我们合作不到一块去,在战略上可以互相援应。最关键的是,他们带着许多流民,却不好好安顿,我们不能学他们那样,打下一个城,便要好好经营,他们不愿安顿的流民,我们帮他们安顿。有人,有地,有稳定的经济基础,才有扎实的事业。”
“对,亦轩,你说得太好了,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不论我们有多大困难,帮助安顿流民,既能增加人口,壮大实力,又能通过这些流民之口,争取更多民心。民心可用,那事业将会越来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