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军的训练有素,在这个时候,却成了他们最大的悲剧。听闻到后面异动的追兵,迅速掉转枪头,返身救护马祥鳞。
然而,他们与更后面列队返身的靖州守军,面对的却是一排三十多人组成的枪阵,“呯”、“呯”、“呯”的连续射击五次,便倒下了一百多人。这些人一后退,侗人的弓箭手马上补上,一百人一排,连续八排有序平射,为了快速驰援靖州,未着甲的士兵,在弓箭面如此脆弱,一轮箭射,又是三四百人倒下。饶是马家军和庞在亮带来的军兵,有着百战之威,也被吓得心胆俱裂。
仓皇逃命的苗寨武装,逃着逃着,突然发现后面的追兵不追了,杨同海再头脑僵化,也知道是有人来助自己。迅速止住溃逃队伍,也掉转头来,与援兵一起夹击官兵。
被吓破了胆的官兵,纷纷放下武器,趴在地上,不敢再斗。马祥鳞的亲兵,知道大势已去,又怎敢恋战,护着摔伤了的马祥鳞,再往西边山上撤退。杨同海想要领着苗寨的人去追击,却被赶过来的罗庆叫住了,“同海叔,穷寇莫追,靖州城已经被我们攻下,我们最重要的是把城守住,整编好人马,做后续安排。”当然,罗庆很清楚,这只是张亦轩千交待万交待,一定要放马祥鳞活着回去,不然只要神枪一个排射,就算马祥鳞是神仙,在这种情况下也难逃。
整合人马,一起进到城里,黄宇安、吴秉义等人,早已把城中一千多守兵歼灭,打扫好了府衙,静待众人到来。只是,杨旋礼是满脸堆笑进来,杨同海却是板着脸进来的。一进府衙,杨同海就指着杨旋礼说,“旋礼啊,你,你,你竟连我也瞒着。”
杨旋礼吩咐人,给杨同海和苗寨众首领端上水来,先让他们喝水缓口气,才挥手说道,“众兄弟,大家坐下,我知道,大家心中对我有怨念。看在我们救了大家,暂时放下怨念,听我解释如何?”
杨同海再骄傲固执,也不能说什么啊,如果此次没有杨旋礼的突然出现,自己好不容易聚合起来的五万苗人精壮,估计在靖州城外,就要损失三分之一,后面肯定被马祥鳞追着打。如果以后侗人也按兵不动,不出两个月,他们苗寨五万精壮,能剩一万就不错了,至于苗寨妇幼老弱,会被屠杀多少,更不敢想。
长叹一口气,杨同海抱拳,“唉,旋礼老弟,大恩不言谢,从此往后,我们这几个州县,数百苗寨,便都听你调配,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绝不会有二话。”
其他苗寨首领,听他这么说,也纷纷抱拳向杨旋礼,“我们愿意追随旋礼兄(弟),一起举义旗,救同胞。”
杨旋礼却摆手道,“同海兄,各位兄弟,这次我们出兵,也是临时起议。虽然我们邻近的几大侗寨,可调动的人马,几乎倾巢而出,不过啊,最大的功劳,却非我杨旋礼。咱侗人、苗人,都是恩怨是非分明的,此次行动,最大功劳,是这位张亦轩张兄弟,其次啊,是你们苗寨的冀兄弟,以及从贵州来的蒋兄弟,再其次,是罗庆兄弟这些避祸万佛山的汉人兄弟,噢,还有两个姑娘。嘿嘿,我们侗人,和你们苗人,只是因为他们出谋划策,才有今日之大胜啊。”
“哦,旋礼老弟,这是为何?”相比杨旋礼,杨同海对于汉人士子,信任度没有那么高,因而当他听得杨旋礼这般推崇那几个年轻汉人时,一时间心理有些接受不了。
杨旋礼给他讲述了自己这方的安排,一众苗人首领,听得都一愣一愣的。侗寨在决定要救援苗人后,居然是先派出两千人,去袭扰绥宁,让马祥鳞和庞在亮压根不会想到侗寨大队人马会到靖州来驰援。更让苗寨人郁闷的是,他们的行动,不但瞒着官兵,连苗人都瞒着。
杨同海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关节,令人喊来冀曼纯,当着众人面,就要单膝跪下,“冀先生,同海我,我对不起你。同样的消息,我只当耳边风,也不听你意见。可是在旋礼老弟那里,就能设下这样的奇谋,我,我,我该死。以后苗寨所有大小事务,冀先生你说什么,我杨同海就做什么。”
冀曼纯连忙扶住他,不让他跪地“同海叔,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此次行动,我其实也没料到的,我因为有些消息渠道,所以一直反对你们起兵,令你们有些误会。今日取得胜利,完全是张兄弟的功劳,我那些消息,只是为张兄弟设计提供了些依据。杨叔你们久居深山,思想淳朴,对朝庭用兵谋略不是很熟悉,有些决策难免失当。张兄弟却深谙谋略,而且胆大心细,真真令我也大为敬佩。此次我们几族人马既然都已经把事情做成这样,那就没有退路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一起唯张兄弟马首是瞻,谋划后续事宜才对。”
两边头领,再看向张亦轩,便都不再犹豫,全都躬身行礼,“张贤侄(兄弟),我等唯你马首是瞻!”
张亦轩并没有客气,因为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抱拳道,“诸位,以后统领是谁,咱们再商量,这次事情还未结束,大家且听我安排。同海老伯,你带着三万苗人兵众,两万分两批往北追着马祥鳞,趁他们新败,心胆俱裂,一举拿下本就空虚的会同、黔阳两县,攻下黔阳后便停住,千万不要贪功去攻沅州。留一万在城里,赶紧修工事、补城墙,安抚城内外百姓。后面应该还会有来自更远地方的侗苗两寨人马前来会合,你们也一道接待安抚。一定要记住,不许虐待俘虏。号令士兵,不进民宅,不夺民财。蒋兄弟,你也留下,助杨伯父安抚地方,接待新来之兵众。”
“你们要去哪?”被安排留下的人,当然听明白了,张亦轩等人,应该不会留下,都好奇地问。
“哈哈,兵不厌诈,我们去哪,暂时保密!冀兄弟你跟我一起,那些你的线人,你应该能通知到,有什么新消息,随时向我们报过来,以便我们临机决策。”说罢,和杨旋礼相视一笑,各去整合队伍,又上路去了。
杨同海等人,面面相覤,不知所以。不过,很快他就笑容满面了,因为负责清点战果的人来报,此战共毙伤敌人近三千人,俘虏敌人三千多人,靖州府各仓库也被控制住了,获得钱粮许多。杨同海想都没想,说道,“钱给士兵人分了,粮我们苗寨分三成,七成给侗寨!”
蒋锡道却阻止,“杨寨主,且慢。咱们现在可不是劫掠城池,然后分赃挥霍的流寇,靖州城已经是咱们的城了,这些东西,是咱们未来发展队伍的物资基础,不能随意分了,要统筹安排。”
“啊,噢,哈哈,对对,统筹安排,统筹安排。”杨同海尬笑几声,老脸通红,他原来没想过长远,只是怀着对官府的痛恨举事,被蒋锡道一提醒,便意识到自己,确实草率了,“嘿嘿,举义旗,做大事,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厉害,我听你的,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