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俘虏,其中有一百四十左右没有受伤,张亦轩将他们每十人编成一班,每班选出班长,白天在上山垒石块,挑土平土造梯田,晚上组织大家一起,“忆苦思甜”讲述自己被军官、监军欺凌的历史,以及家中的困苦。
人心都是肉长的,俘虏们知道张亦轩跟南山寨求情,才让自己活了下来,所以整体上还是比较听张亦轩的话。再加上看到伤病人员,武依婼等人精心医治;日常饮食用度,与山上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劳动的时候,除了武装看守的人员,其他人劳动强度,也和俘虏们一样。这种感觉,让俘虏们耳目一新。过去他们在军中,平时都被当下人使唤,战时则被逼走在前面先送死,哪曾有这种被人平等友善对待的经历?
只是,在改造了一个月后,忆苦思甜完毕,张亦轩要给俘虏们发新做的秋冬季衣服时,在俘虏中有着非常高威望的百户汪玉良,拿着新发的一套衣服,却长叹一声,依次看了张亦轩、罗庆和武依婼等人一眼,然后说道,“张公子、罗公子、武姑娘,你们对待我等俘虏,是真心的好,只是就这样想让我们安心在山上呆着,却非易事。”
跟在几人身后的王魁、彭武一听,就有些怒了,大喝道,“嘿,你们这些家伙,好吃好喝的对你们,还不安心,还想咋地?”两人撂起袖子,就想把汪玉良揪过来揍一顿。他们心中,早就对张亦轩,武依婼这样优待俘虏很不满意了,只是两个人现在威望很高,又在这事情上顽固坚持,所以不好说什么。听得汪玉良语气中,俨然不接受改造,他们当然生气。
张亦轩和罗庆一人拉着一个,罗庆直接板着脸训斥道,“王魁,彭武,别冲动,听听汪百户如何说,再做决定不迟。”罗庆也对张亦轩和武依婼坚持优待俘虏,不是很理解,但他为人心善,且对张亦轩和武依婼感情特别,即使心中有疑惑,行动上也积极支持两人。
汪玉良并不畏惧王魁和彭武,眼神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张亦轩说,“张公子,我们这两百多人,有半数是军户,我们虽然被俘,可是家眷却在靖州城里。官府虽然不会因为我们被俘,就虐待我们的家眷,可是肯定会把他们集中起来监视,限制他们的行动。本来,我们虽然受军官盘剥,生活过得算不上好,可好歹也有一到两顷屯垦的田分到我们名下,平日耕种可免赋税,足以给一家人糊口。我们被俘了,这田或被收回,或无法耕种,我们家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兄弟们在山上的日子,不像俘虏,可是心里却无时无日,不记挂山下家眷,着实难以安心。”
“对,对,张公子,罗公子。我们这些人虽然不是军户,是官府临时征召的民兵,但官府为了制约我们,也是对我们家眷有监视的,我们被俘,原来减免的税赋肯定不减免了,家眷每日也会被官府的人各种审问,限制。你们待我等好,我等心中感激,可是,可是一想起山下家眷,我们确实心中也难安啊。”另一位民兵小头领董天成,也附和着说。
两人一先一后说出心中所虑,顿时在俘虏中引发共鸣,一百多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说个不停,场面迅速变得嘈杂混乱起来。王魁又想发飙,被张亦轩拉住了,张亦轩拿过一个凳子,站在上面,大声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众俘虏当然也清楚,做事不能太过了,否则这山上的人,杀掉自己这批俘虏,估计不会心软。张亦轩这样一喊,大家便慢慢安静下来,看着张亦轩,想听听他如何说。
“关于大家家眷的事,我们会好好考虑的,只是短期我们可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大家的难处,我们理解,也希望大家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毕竟我们曾经站在敌对立场上,让大家活下来,我就已经顶着很大压力了。再给大家争取相对平等的饮食对待,劳作方面,也努力让大家与我们一样,不虐待大家,我现在啊,在万佛山都从功臣变得了怪物了。”张亦轩苦笑着说,而身边罗庆、王魁等人,也不免尬笑,现在张亦轩在万佛山,还真是这样的状况。
汪玉良等人,也并非冥顽不灵之人,当然知道张亦轩、武依婼甚至罗庆等人,都顶着压力,便抱拳说道,“张公子你们不杀之恩,善待之恩,我们是领情的。我们也是不想闹事,只是把我们的情况和大家说说,若能想办法,解决我们对家眷的顾虑,我们就铁了心归了做张公子的人。只是一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我们心里总还是会有疙瘩,难以安心。”
“嗯,大家的顾虑,既然我知道了,就会想办法。这样,我现在只能给大家承诺,先派人下山去,了解一下大家的家眷生活状况,给大家带一些报平安的话语。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夺占县城、府城,解救大家家眷的事,暂时做不到。你们心中的疙瘩,怕是一时难消。我只能恳请大家,也对我们更多些宽容,待开春,我们地开得多了,红薯有了第一批收成,还能给众寨子多炼出些兵器、农具,我在万佛山面临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到时候我们力量更强,大家相互之间也磨合得更好,许多问题,就会更容易解决,大家说对不对呢?”好在之前在军队里,他属于知识分子,经常与政工干部接触,也经常会被安排做一些教育、引导工作,学习军中思想工作技巧,否则以张亦轩这个理科出生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还真不好处理。
俘虏与自己的交心,让张亦轩认识到,原先军中的那些曾被自己觉得不怎么样的政工工作,其实很有价值。在安抚完了这些人,让他们回去休息后,张亦轩看着武依婼,很严肃地说,“依婼,今天的事,让我回想起一些行之有效的练军之法,对我们的人,和俘虏的训练,都是有用的。我太忙了,可是山上能识字写作之人不多,你看看最近能不能召集几个能识字会写字的人,我把那些训军之法口述了,你修撰成文,抄袭几份,我们要培养一批可练兵的人,这对未来长远发展很有必要。”
武依婼还未答话,王魁却先抢着说了,“嗨,亦轩,练兵嘛,就是教他们刀枪棍棒,令行禁止,这个我和彭武就能行,干嘛还要抄什么文?”
武依婼对着王魁摇头笑道,“王魁,格斗和行阵,怕只是亦轩训兵很小一部分,亦轩所谋,应该远不止此,你啊,好好学,好好听安排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