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兴致高昂的谈论起荣亲王宁熙来。
有人说他如何如何得宠,身上的衣裳皆是尚宫局的针线司所制,除了可用皇家御用的明黄色,还可在衣裳上绣上五爪金龙。
他可在宫中任意行走,十步成诗,百步穿杨。
他十三岁时悄然跟着韩将军击退过北寇。
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过了好一会,众人的议论声才停歇下来。
又有人质疑道:“周四,你的消息没错?荣亲王真的会来?”
周四不满的龇牙,哼声道:“怎么?你怀疑?”周四不知是谁问的,她一双美目四睃,见着人就审视的望两眼。
有胆小的还畏惧往后缩了缩。
“三哥,荣亲王会来,你说是吧?”周四向周三求证道。
周三挑了挑眉,没有立刻答话。
周四急了,娇叱着跺脚,“三哥。”
周三笑呵呵的看着周四,就是不答话。
邹六几个见状捂嘴轻笑起来。
周三目光或多或少的移到了不予理会他的冰面美人沈沁心身上,当他见着沈沁心那抹一闪而过的嘲哢之色时,心咚咚的狂跳了两下,局促的轻咳了两声道:“四妹妹说的是真的。”
他转睛望着冰雪中的梅林,又飞快地睃了沈沁心一眼,恢复常态道:“有韩将军相邀,荣亲王想必不会失约。”
众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韩将军是荣亲王的师傅,极得荣亲王宁熙的尊崇,既然韩将军开了口,荣亲王就一定会到的。
忽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那怎么还不见荣亲王踪迹?”
黄天昭被此话引的捧腹大笑,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笑声还未停歇,他手指着那位发声问话的女子,讥讽道:“谁问这种傻问题?你当荣亲王会陪你过家家,你想见就见?你以为你是谁?”边说着,抬袖擦了擦眼下的泪水。
问话的女儿家脸皮薄,被他刺的红了眼,几滴莹透的泪珠沿着香腮滚落,同行的人急忙安慰她。
“嘁。”黄天昭摸了摸下巴,不屑地撇了撇嘴,嫌弃道:“长的丑,还只会哭,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被说的女子,埋头在另一女子肩头,羞囧地放声大哭起来。
“黄兄,你这话有些过份了。”温良玉皱着眉,一脸凝重道。
黄天昭斜睥了他一眼,“你有资格跟我说话?”
温良玉面上一红,向前一步,不卑不亢道:“我这是与黄兄讲道理,我从不知道这也要资格。”
“温兄说的好。”周三抚掌大笑。
一群少年已有了明显的分成了两个小团体,周三身后站了四个人,而另一团体是以邹二为首。
两帮人很明确的没人替黄天昭说话,黄天昭独独的站在另一处,他左看右看,轻啐了一口,却不敢骂周三,指着温良玉的鼻子啐道:“呸,不过是破落户,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这温府没你说话的份。”
黄天昭自骂了会,见没人搭理他,对面一群小女子鄙夷不屑的神色深深的刺痛了他的自尊心,他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愤怒的拍打袍角,自找台阶下,“小爷渴了,不与你们在这浪费口水。”
黄天昭狠撞了温良玉的肩,温良玉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他重脚将地面踩的吱嘎响,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人便消失了。
胡凤仪不屑的转过头,低头在沈沁柔耳边道:“这姓黄说不赢你,恶心死你,听说他房里的丫头现在没一个干净的。”
沈沁柔微微一惊,掩嘴道:“不会吧?他看着年岁并不大。”
胡凤仪朝她点了点头,嘟了嘟嘴道:“算了,不提他了,提着就恶心。”
周三凑在温良玉身旁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同温良玉说了什么,温良玉摇头笑了笑。
沈沁柔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侧过头向春凤仪问道:“那位温少爷并不像姓黄的说的那种人啊?”
胡凤仪小声道:“京都人人都知道温副将几岁就在军队里打混,后来进到韩将军账下,一步步走到副将的位置,大家都还以为他是孤儿,其实他原是蓟州温家旁枝的人,温家几年前就已经败落了,温老夫人自持曾对温副将有碗饭之恩,将孙儿托到了温副将府上。”
“那温老夫人也,太…..。”沈沁柔失语。
“谁说不是。”胡凤仪附和感叹道。
沈沁柔再看了温良玉一眼,惋惜的摇了摇头,此人品性不差,若是好好雕琢,未必不能成器撑起温家,不知道那温老夫人究竟想些什么,她可知,此举稍有不甚,便毁了一根好苗子。
“三姐姐。”有人轻扯她的裙摆,打断了她的沉思,沈沁柔回头见是沈沁芙,皱眉问道:“怎么不见大姐姐?”
沈沁芙低下头,绞了绞手指,眼神闪烁道:“我不小心弄脏了大姐姐的衣裳,去借了一套让大姐姐先换,怕你们担心,便先跑过来说一声。”
须臾,从她们身后来了几个丫鬟,对着众人福身道:“我家夫人说,天寒地冻,实在不宜在外久吹寒风,还请各位小姐进屋喝茶暖身。”
丫鬟委婉的表达了主人家的不悦。
大家皆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且今日之事确是她们做的不妥帖,传出去怕坏了名声,几乎没人反对,大家便跟着丫鬟走了。
一众小女子走了,温夫人又没邀请男客,那几位少年笑着,又重新回到梅林中的小亭说笑。
高阁的窗半掩着,一白发老者捋须临下观望,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唉,这么快就散场了,温小子,你家那媳妇真无趣。”
已到中年的温副将憨笑着受了,替温夫人说话道:“阿和她就那性子,秦老人家多担待些。”
老者鼓着腮帮子,没说话,算是揭过这碴。
一只骨节分明洁白如玉的手稳稳的将黑子一放,“您输了。”声音清朗如玉。
坐在他对面的老者身上不经意间散发浓重的煞气,面色坚毅,沉重的点了点头,“奉之,你的棋艺又进步了。”
被唤奉之的宁熙一笑,顿时满意生辉,“多谢韩叔手下留情。”
韓瓴摆了摆手,“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棋局如战场,是我输了。”鬓间的几揪苍发,透露出英雄迟暮的无奈。
“宁小子,你怎么带着女人家的东西?”秦老眼疾手利的从宁熙袖中一抽,抽出一条褪色嫩黄的丝绢来,上面的月光花针脚一稀一密,极乱,瞧得出那那条丝绢的主人必定绣艺不佳。
宁熙一抬手,那条在秦老手中的丝绢又回到他手中。
秦老一愣后哼道:“宁小子,你好啊?”
宁熙将丝绢收入袖中,无奈的答道:“留在身边,不过提醒自己,别太天真不记事而已。”
宁熙似乎提到了极重的话题。
室内安静下来。
没人再说话。
秦老拍了拍他的肩,深深的叹了口气,忽然眼珠一转道:“宁小子,阿和那丫头请来的娇客里,有个小丫头也带了块这样的帕子。”秦老嘿嘿的怪笑两声,“下针处一模一样,不过绣艺有所长进。”
“嗯。”宁熙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再没多的反应。
秦老有些失望的坐到椅子上翘腿。
“温副将,你陪我下一盘。”宁熙忽然开口道。
被点名的温副将错愕的望着宁熙,直到韩翎让他去时,他才苦笑着坐到了棋桌旁。
秦老跑到温副将身后,不断指点道:“走这,这个榆木疙瘩,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