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
碧娥指尖轻颤,再过几天沈二爷就回府了,只要沈二爷回府了,她们院的日子就好过了,想到这她微微松了口气。
碧娥无意间替赵姨娘选定了沈沁柔所提的第二条路,却直接将一辈子这个关键词给忽略了。
碧娥福身告退,步子轻而快,心情不同来时的沉重,她回正房时已然带了几丝雀跃之喜,连在外间当值的青儿也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待碧娥走了一会,桃子方才想到一个问题,她问道:“小姐,碧娥姐姐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大小姐呢?有大小姐帮忙,事情岂不是很容易就解决了?”
“没那么容易。”沈沁柔摇了摇头,捧着冰凉的茶盏微微叹了口气。
“小姐水该冷了,桃子去给你换一杯。”桃子没追问,她笑着将冰凉茶盏从沈沁柔手中接过,换了杯热茶。
“如果大姐姐愿意帮她早就帮了,而且老太太不喜欢大姐姐跟吹雪院有所牵扯。”沈沁柔垂眸凝语,陷入沉思,以往她不懂沈沁雅的心情,也曾埋怨过她只顾着自己快活,但现在却略微的懂了。
突然想到沈沁雅那次回院子所说的话,她说:“扶不起的阿斗!”
或许曾几何时她大姐姐也同她一样,恨铁不成钢想要拉拨姨娘,可惜姨娘最后让大姐姐失望了,而且还是很失望,所以在那之后大姐姐才会对姨娘都是一直淡淡。
“来小姐,这杯是热的。”桃子将温热的茶盏放到沈沁柔手心里,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温热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了心里。
她望着清亮的茶汤问道:“桃子不好奇了?”
桃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桃子好奇,但是小姐不想说,桃子就不想知道。”
沈沁柔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震翅欲飞的蝴蝶,她忽而灿烂的一笑,点亮整室春光。
只听她声音轻缓:“每个人都有条底线,老太太的底线是,大姐姐可以为我们说情,但绝不能为我们违拗她的意思。”
“因为这是老太太下的决定,所以大小姐不能管。”桃子喃喃,表示自己懂了。
沈沁柔微微挑眉,笑而不语,径自走到红木镂雕的翘头案边,从沉香木描金笔挂上取了支双龙管笔,桃子见沈沁柔要写字,熟练的提袖提起砚滴往端砚里注了些许水,又从墨床上取了块徽墨在端砚上细细磨墨。
闻着淡淡的墨香,她的心绪渐渐平稳下来,手腕一动笔往砚台一蘸,凝神运气,笔走龙蛇,一个大大的沈字跃然纸上。
碧娥虽好,却始终是忠于赵姨娘的人,所以才会为了赵姨娘的事来拜托她,想要透过她去求她姐姐。
可是碧娥忽略了个很重要的问题,沈沁雅的处境。
沈沁雅的荣宠皆来自于沈老太太,沈沁雅为了她们触及老太太的底线,极有可能会失宠于老太太,只怕杀敌未成已陨自身。
连带着以后再无人可在沈老太太跟前帮她们转圜,她们也就被逼到了死角。
同时老太太恐怕会认为一切都是她们撩拨所致,当年心爱的儿子为了一个姨娘顶撞她,如今宠爱的孙女也是为了这个姨娘伤她的心。
后来之事,易猜也不易猜,最后就看她姨娘在父亲的心上有多重了,若是……那么等着姨娘的路,便是—死路!
一滴浓墨从笔尖溢出,沈沁柔来不及收手,那个沈字已然被溢出的浓墨染花,一张澄心堂纸就此而废。
“小姐,奴婢帮你换张纸。”桃子站在书案旁殷勤伺候着,很快便换了一张新的澄心堂纸,用青玉纸镇压好。
沈沁柔将双龙管笔搁到笔枕上,眼睛慢慢眯起。
死。
以往碧娥可从没打过大姐姐的主意。
“桃子,你立刻帮我去找秦妈妈,请她暗地里悄悄打听,这几天碧娥跟哪些人接触过,若是能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好。”她声音清冷,一下又将人带回到了寒冬。
桃子缩了缩脖子,见沈沁柔一脸认真,忙点了点头急步出门。
沈沁柔拿起那张写废的纸一揉扔进了红泥小火炉,火苗跳跃,一抹明黄的火焰窜起,不消片刻那张被沾污的沈字便化为了灰烬沉入炉底。
赵姨娘卧床难安,望着大红的绸帐愣愣出神,帘外的动静也没能将她惊醒。
“姨娘,刚刚刘安家的刘德过来了。”碧娥脸上带着浓重的笑意,“他还带了两盆的海石榴过来,是白嫦娥彩,开的可好了,刘德说二爷再过两天就归家了。”
“什么!”赵姨娘一下从床上撑了起来,“你说,二爷再过三天就回来了。”她眼角眉梢带着浓浓的喜气。
“是啊。”碧娥点了点头,笑着服侍赵姨娘起床穿衣梳洗,她手中的梳子轻轻划过赵姨娘如瀑的青丝,喜笑道:“姨娘啊您就赶紧好好的收拾打扮,准备着迎接二爷到来吧。”
“嗯。”赵姨娘唇边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意,柔媚的面容凭添三分美态,她素手相叠,一双眼灿若星子,忽想到了什么,急道:“快,快去将箱笼里的六安瓜片拿出来,二爷最喜欢那个,还有另一个箱笼里边装的香脂也拿出来。”
碧娥闻言一笑,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待我帮姨娘盘好发髻就去。”
赵姨娘满脸喜气,她摸了摸自个的脸,待抚到额间的纱布心不由的有些忐忑惴惴,“碧娥,你说二爷会不会嫌弃我,我额头上的伤口可能会留疤。”
碧娥手一顿,笑着安慰赵姨娘道:“姨娘说的什么呢,若是二爷看到了指不定多心疼,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二爷这么多年来对姨娘如何,还需我多说么?”
赵姨娘闻言从脸红到了耳根,整个人沉浸在昔日的甜蜜中无法自拨,只听她娇羞的说道:“自然是极好的。”
赵姨娘终日沉浸在沈二爷即归的喜悦之中,即使李妈妈在暗中使坏,明面刁难也无法破坏她的好心情。
她亲手将那两盆白嫦娥彩搬到房中,不时对着那两盆花微笑,仔细伺候不假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