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山问及安家别院中的一个沙堆,安德正突然一脸谨慎,略一沉吟之后,便对张燕山道:”这沙堆显示的是天下各处的牧场位置,老夫常看着它,并提醒自己,东家的牧场与其他牧场怎么比!”
张燕山看着这个沙堆,就像进入了大观园一样,只觉大开眼界,心道:”世上竟然有人如此细致,将天下地理堆起来研究!真是不得了!”张燕山侧目望向安德正,却见他一脸认真严肃,张燕山也不禁用心细看起来。
张燕山问道:”天下的牧场位置?那么安大人的东家牧场在哪里?”
安德正沉吟片刻,认真的道:”东家的牧场还真不少,不过老夫现在关注的可不只是东家的牧场,而是东家附近的牧场,分别就在西方、南方以及北方。”
张燕山大奇道:”安大人为什么要关注着这几方的牧场?”
安德正正色道:”北方和西方的牧场主人是我家主子的盟友,却不时放任手下侵扰东家的牧场,必须多加防范。南方牧场则水土充沛,东家主子人多马多,现在的牧场不太够用,因此必须要尽快向南方进发,才可以养得起大伙儿。”
张燕山想了想,问道:”安大人向南方的牧场进发,那么南方牧场的主人该怎么办?”
安德正眉间露出为难之色,沉吟片刻,再次说道:”现在东家要养的人马太多,不去南方牧场,很难养得起牧场的人。”
张燕山皱眉道:”这…好像有点…困难呀。”
其实张燕山口里说困难,心里却认为向别人的牧场进发,只会引起冲突,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他敬佩安德正,不好直接驳斥他的主张,才说是有点困难。
安德正鉴貌辨色,自然知道张燕山的心思,便叹了口气道:”张兄弟,你现在年纪还小,可就不知道牧场之间的规则,规则就是这么残酷。”
张燕山听得似懂非懂,默然不语,不过片刻,他便想起了一件事,慌忙地问道:”安大人,牧场之间的规矩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可以做一件事…”
安德正好奇道:”你希望我做什么事?”
张燕山道:”我希望你…就算是你为了你东家进发,也不要危及叶大哥的牧场…”
安德正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张燕山关心叶绿,心里不禁更乱,生怕他当场拒绝,却不料安德正随即大笑道:”张兄弟大可放心,东家怎么会伤害你的叶大哥?哈哈哈,永远也不会,永远也不会,哈哈哈!”
张燕山听到这里,心里一宽,然后望向沙堆的南方,幽幽道:”那么…南方的牧场又怎么了?”
安德正瞬间心思百转,然后说道:”只要是儆恶惩奸,手中的武器就不再是妖邪之物,而是行侠仗义的神器,对吧?”
张燕山点了点头道:”对!只要做事之目的正确,手中的兵器无论是什么,最后也只会是神器!”
安德正凝视着张燕山双目,语重深长地说道:”张兄弟,其实老夫的想法和你一样。奈何牧场的规则与江湖截然不同。你想行的是正道,用的是什么兵器也不成问题;老夫经营的是牧场,只要符合牧场的利益,做什么都不成问题。”
张燕山更觉得似是而非,但他敬佩安德正见识过人,也不作反驳,只是连连的点头,算是暂时接受了安德正的想法。
安德正接着道:”张兄弟,再多过几年,你要照顾的人多了,再好好想老夫的说话吧!”
张燕山虽然隐隐觉得安德正的想法过于霸道,但也想不到辩驳的理由,于是正色道:”感谢安大人的教导,晚辈会铭记于心,日后如有机会,定会再向安大人请教。”
安德正点了点头道:”好!这就容后再谈。张兄弟,刚才我说让你选一些适合驾驭天马的马具,你在大厅多走几圈,看看想选什么马具?”
张燕山看着这各式各样的马具,不禁皱起眉头。他心知天马性情高傲,不容折辱,但这些马具莫不是驾驭操纵马匹之物,用在天马,天马必有反抗。张燕山走了几圈,最后张燕山一件马具也没选上,只是在地上拾起了一条霉烂的绳子,淡然道:”安大人,就这条绳子吧。”
安德正愕然道:”就这条绳子?”
张燕山认真的道:”对!以天马的脾性,你越是约束牠,它就越反抗,任何驾驭他的马具都无补于事!所以我就选这条绳子,这绝不会威胁到牠,我又可以稳住自己在马背上,牠没感到威胁,我们就可以一起前行了。”
安德正一生精选马具,从来都要马匹服从他的方向,未曾想过要尊重马匹的性子.张燕山提出这想法,让他深感愕然。安德正沉吟片刻,再对张燕山道:”既然张兄弟有自己的想法,老夫也不多加勉强,就用这条绳子吧。”
张燕山选过了马具之后,安德正就与安德勇等人带张燕山到牧场去,只见有五个人在看守着牧场,分别叫做吕野虎、吕野鹿、吕野熊、吕野猿、以及吕野鹤。
安德正对吕家兄弟道:”这位张兄弟想试骑他的天马,你们先带着你们饲养好的马匹到对面的山头避一避,让出马场给张兄弟试骑。”
吕野虎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之色,急忙道:”老爷,这天马是百年不遇的良驱…”
安德正听了,笑容霎那间消失,沉声道:”既然你知道是好马,当然要物归原主,难道像毛贼一样据为己有?”
吕野虎听了”毛贼一样”,心里一愠,面色也有几分发红了。在旁的安德勇见了,连忙哈哈大笑地走到吕野虎身边,打个圆场的道:”几位吕兄弟,要带走这几十匹马也真不容易,我这位做兄弟的帮一帮你们。赶完了马之后,我们再痛饮一番!”
吕野虎见安德勇为自己兄弟等人打了圆场,心里虽意气难平,但也回应道:”这就有劳安德勇大哥了。”吕家兄弟也不大闲话,就随着安德勇一起带着马匹离去。
张燕山拿着这绳子,跃上天马背前,用绳子将天马与自己系在一起。天马只觉得全无约束,却又与张燕山同步同行,乐得由张燕山驾驭而上。
天马带着张燕山在牧场跑了一圈,一人一马开始有了默契。张燕山轻轻一提绳子,天马会意,便跑到安德正、安德智和安德仁身边,下马向三人敬礼。
张燕山正色道:”几位前辈救命之恩,晚辈粉身难报,请受晚辈一拜。”只见他这一拜当真是弓身弯腰,久久没有起来,正是念在安德正等人对张燕山有救命之恩,但却不问回报。安德正看了好生欣赏,就扶起了张燕山。
安德正笑道:”张兄弟太客气了,只要你在应天会武上好好发挥就是了。”
安德智听到”应天会武”,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张兄弟,在下听说,本届应天会武临时加插了文考环节,可有其事?”
张燕山点了点头,说道:”安大哥,晚辈知晓。听说今次文考涉及兴邦之道。早前上届状元傲因师兄与赤焰来到骊驰城,向参与者授课七日,所讲内容都是辽国的历史与当前时弊。”
安德智心中大奇,问道:”傲因兄弟也会参加今届会武,竟然有时间为其他参与者巡回授课?安某也想请教一下,傲因兄弟在课堂上所讲的时弊又是什么?”
张燕山顿了一顿,一脸尴尬地答道:”傲因师兄和赤焰所讲的内容实在…实在有点深奥,我也不能全数理解,傲因师兄大概是说当今辽国的南院和北院都被韩德让大人把持住吧。”
安德智浑身一震,反而安德正面不改容,微笑着问张燕山道:”傲因世侄说韩德让大人把持了两院,那么结果又怎样了?”
张燕山更加尴尬的道:”说来惭愧…傲因师兄和赤焰兄弟虽然讲解得很详细,骊驰城城西的耶律黄蜂也听得很投入,只是大师兄和我就…就有点似懂非懂,不知会否影响今次应天会武的结果…”张燕山说着,脸上不期然的泛起了一丝忧虑。
安德正宽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张兄弟尽力而为,就对得起所有人了。”
自张燕山获得参加应天会武的资格以来,时而想着武斗,时而就想着文考,忧心仲仲,不禁有些郁结。张燕山听了安德正这一番勉励,只觉早前的心结迎刃而解,笑容油然而生。
安德正见他笑得释然,知道了张燕山释放了心中郁结,就祝福张燕山道:”张兄弟,祝你在应天会武中尽情发挥,争取佳绩!”
张燕山欢喜地点了点头,骑上天马,心理不禁泛起不舍之念,再对安德正、安德智和安德仁道:”前辈,如果晚辈在应天会武侥幸报捷,到时如何通知前辈?”
安德正道:”张兄弟大可放心,无论如何,咱们都后会有期。”
张燕山大喜道:”一言为定,后会有期,晚辈就此告辞。”他心知几位前辈都是高人,断不会轻易向后辈作出承诺,此刻听得两位前辈说后会有期,也相信必定有后会之期。张燕山道别之后,便策马而行,天马神骏无比,不消一刻,已经绝尘而去。
※※※
张燕山远去后,安德智就对安德正道:”韩大人,傲因到处宣扬韩大人你把持了南北两院,有何用意?”
安德正冷笑道:”他师父鳌龙是应天亲王的亲信。应天亲王狼子野心,早已对皇上有叛逆之意,这番邀请皇上参观应天会武,做着这么多小动作,背后必有阴谋!这两天我等就装作一切如常,护卫老夫的的责任就落在德仁和德勇身上。德智,你传本相的手令,叫八方将领随时候命。只要本相一声令下,立即包围应天亲王!”
安德智立刻下跪接令,对安德正道:”属下尽快通知八方将领,随时等候丞相命令。”